勾连夏人,欲效大门艺旧事,简直丧心病狂,杀之都不为过—事实上,大諲撰已经有杀他的冲动了。
不光杀大澍贤,连乌炤度也想一并杀了。
但他还没下定最后的决心。牵扯太大了,搞不好就要线崩溃,众叛亲离。但那股杀意一直在胸中涌动,怎么都压不下去。
「陛下,臣请北狩。」见久久没有说话,裴璆无奈,只能站了出来。「北狩······」大諲撰一拳擂在身旁的战马背上。
马儿吃痛,人立而起。大諲撰看都不看,怒问道:「能去哪里?」「东平府沃野千里,兵精粮足,可为长久之计。」裴璆说道。
「是啊,陛下。东牟、敖东两城守军士气低落,未必能坚持多久。一旦失败,贼军可就兵临忽汗海了。」
「夏人多路进兵,确实很难防。」
「扶余一路是主力,只要敖东城守住,就还有转圜之机。」
「夏贼落雁军自鄚颉府东进,虽说是偏师,但挡得住吗?至于敖东城,我看要不了几天就没了。」「夏贼兵锋甚锐,不如避一避。」
裴璆开口后,其他人也参与了进来,七嘴八舌,但很明显都是没啥营养的废话。而且话里话外,都在支持跑路,这让大諲撰愈发难以忍受。
「够了!」大諲撰怒吼一声。
王后高氏紧紧抓着他的手,默默垂泪。
渤海五京十五府,其实大部分州县还在自己手里,怎么就要被人杀到王京来了呢?真要论起来的话,还是去年的问题,甚至可以追溯到几年前与契丹的战争。
当鄭颉府、扶余府、涑州被契丹夺占之后,中京、上京就已经暴露在敌人兵锋之下了。而去年契丹被夏人击败之时,当真举国欢腾,人人皆以为可收复失地,以西部防线。
但现实给了他们当头一棒,夏人悍然出兵,与渤海禁军争夺鄚颉府、涑州,狠狠做了一场。而这一场争端,直接导致了两国的开战。随后,长岭府沦陷,西京鸭绿府也有不少州县被夏人夺占。若非冬日来临,大雪纷飞,夏人绝不可能就此收手的。
鄭颉府、涑州的沦陷很致命,真的非常致命!即便是高氏这么一个妇人,也看出来了:经过了冬春半年多时间的调整,夏人兵分三路,其中路主力直取王都而来。
一旦让他们攻克敖东城,基本上就可直抵王京城下—敖东城,位于后世敦化市东南,曾为渤海国早期都城。
在敖东城西三十里,还有一座东牟山城,位于敦化市西南二十多里,大祚荣所筑,也做过渤海国都城,位于一座孤零零的山上。
这两座城池都是高句丽风格,采石筑成,十分坚固。城内有水,有粮草,不虞被人围困,理论上是易守难攻之处。
但是,城里面的人行吗?谁都不敢保证。
「渤海国祚二百一十年矣。」大諲撰看着勃勃生机的北苑,道:「多好的地啊。春天撒下一把种子,秋天一亩地能收一斛七八斗,比夏国的亩收还要多····
群臣默默听着,裴璆则担忧地看着国主。
国主长于深宫妇人之手,从小锦衣玉食,没吃过苦,没打过仗,他知道如今面临着怎样的危局吗?别搞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啊······
「说来也是可笑。」大睡撰突然抽出腰间宝剑,道:「西京鸭绿府还在与夏贼厮杀,中京显德府在固守待援,东京、南京、率宾府、铁利府、安边府等各地勤王兵马次第汇集。五京尚在,诸卿为何都以为不能守呢?」
「五京尚在啊!」说到这里,大諲撰显得有些怒气沉沉,提着剑质问群臣。群臣仓皇躲避,生怕被国主一剑刺死。
「陛下······」远远匆匆奔来一绿袍小官,气喘吁吁。「什么事?」大諲撰转过身来,看着他。
小官看着国主手里提着剑,心中一突,但还是硬着头皮禀报道:「怀远、安远二府来报,黑水都督府辖境内的土人大集兵马,似要南下。且有使者翻山越岭,潜入北边诸府,煽动各部叛乱。」
此言一出,正在躲避的渤海群臣也大惊失色。
他们还准备去招募黑水靺鞨御敌呢,结果你告诉我他们造反了?「噗!」大諲撰一剑捅死了绿袍小官。
「把十二旒、冕服都取来。」大諲撰抽出宝剑,掼在地上,道:「朕—御驾亲征。」「陛下不可!」众人纷纷惊劝。
王后高氏紧紧抱住大諲撰的大腿,泣道:「陛下,尚未到事不可为之时。怀远、安远二府还有兵将短时间内无碍。敖东城也没那么容易被攻克,何至于此!」
王后也是急了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大諲撰脸上坚毅的神情有些松动。
他又看了看文武百官们,见大伙都在劝,长叹一声。
其实方才他也是一时激愤,热血上头。被众人这么一打岔,觉得御驾亲征似乎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而且,万一他走后,有人把大澍贤放出来了呢?
想到此节,顿时就坡下驴,再不提御驾亲征之事了。同时神色阴晴不定,双眼下意识瞟向染血的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