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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一晃而过。
静下心来的邵树德,在华清宫周边的几个县晃荡,看着春天种下的麦苗一天天长高,看着渭河上的商船一天天增多,看着市面一天天繁荣,觉得还是很有意思的。
有的时候,他会在驿道旁的山顶上,一坐大半天。
看着远处的千村万落,看着川流不息的马车,心中就有莫名的成就感。
这个天下,本来就该这个样子吧?
文人不要插手军事,武人不要欺凌文人。想安逸的人平静度过一生,想富贵的人去杀敌立功,各司其职,谁也不要越界。
有的时候,他又会冲动地跑到村落间,一看就是许久。
村结成里,里构成乡,乡组成县。这一个个村落,才是帝国的基石。
他在村中,面对着战战兢兢的农人,当然也很无奈。
不过看着孩童们饭碗里的食物,打量着丁壮们结实的身板,你自然能得出一份结论。
四亿多人围湖造田,半饥半饱,只会让人越长越矮,越长越弱。
后世甲午,日军俘虏了大量清军,经统计后,认为清军士兵只在身高一项上胜过他们,但胸围、握力、耐力、速度、反应等方面面落败,因为日军士兵有他们的政府贷款、引进美国技术,在北海道大力扩建的鱼罐头、黄豆牛肉罐头支持后勤,且以举国之力支持了很多年。
吃不好,精神也拉胯,还打个屁的仗!有些时候想想,就很离谱,明清生产力是超过汉唐的,但他们军队的伙食却远远不如汉唐。
还好现在不是这样。他建立的帝国,人均资源还算充裕。
还有些闲暇时光,他会去市场看看。
当看到长安附近也出现咸鲑鱼干时,心中就很喜悦。
虽然这种鱼干硬得可以当砖头打人,也没太多人买,但他就是很高兴,因为这是他存在过、改变过的痕迹,满足感油然而生。
临回长安之前,他还抽空视察了几个县的经学。私下里用尽各种手段,最终确认朝廷给每个学生下发的补助(每月百钱)没有被克扣,这才满意而去。
看着官员们纠结的神色,邵树德哈哈大笑。
他这种天子,一定很难伺候吧?是不是都盼着我快点死?
不过,二郎也是喜欢外出闲逛的人,小时候算过账、种过地、伺候过牲畜,你们怕是要失望了。
四月十五,回到长安的邵树德举行了朝会,随后便筹备西巡事宜了。
皇后折芳霭其实是非常反对他外出晃荡的,但她的丈夫显然是个坐不住的人,她也无力阻止。
五月初一,邵树德离开了长安,看了一眼“西极道九千九百里”几个大字,出开远门,一日至咸阳。也是在这一天,鸊鹈泉、可敦城方向又有禁军骑兵北出,往碛北草原而去。
“以前总说带你们出去走走,却甚少兑现。一晃到了人生暮年,再不走就没机会啦。”和煦的暖风之下,四轮马车大敞着,赵玉、张惠一左一右,坐在邵树德身侧,听了这话却没多少伤感,只有无限眷恋。
赵玉是老病秧子了,身体每况愈下。
张惠比历史上多活了几年,或许是因为换了个生活环境,没有染上让她致命的疾病,但兴许是年轻时家逢不幸,颠沛流离,身体底子不好,终究还是有些不太行了。
邵树德本不欲带她出来的,但张惠自己坚持,也只能作罢了。
去年淑妃封绚病逝,小封晋位淑妃,储氏被册封为昭仪。
群臣曾议采选美人入宫,邵树德拒绝了,没那个必要,现在这么多女人,够用了,虽然平均年龄日渐偏大。
当天宿于咸阳西北的温泉驿。
天色暗下来之后,邵树德让人点起鲸油蜡烛,随手处理刚刚得来的军报。
被皇后收为义女的刘氏当了宫官,在墙上挂起了地图。
邵树德时而抬头看着地图,时而阅读军报。
“南诏兵也不是很行嘛,围攻几百人的堡戍,都要花十天工夫。”邵树德说道。
张惠在一旁倒茶。
她知道武夫的心都是硬的,根本不会把人命放在心上。
当年先夫朱忠与蔡贼大战,双方十余万人反复厮杀。溃兵乱哄哄往回涌时,后军万箭齐发,当场血流成河。
被吓坏了的溃兵从军阵左右两侧绕回,收容整顿之后,明日再战,还得“戴罪立功”,充当前锋进薄敌军大阵。
武夫们有时候很跋扈,但有时候命又很贱,如野草般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