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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四月,邵勉仁都在洛阳会友。偶有闲暇,则在家中写诗作画、听曲观舞,稍作放松。
王贞白则被派了出去,前往长安,打探消息。
而此时的长安,正处于非常热闹的时间段。
今届科举已经放榜。
进士科录取108人,圣人加了一场殿试,钦点福建泉州晋江人陈逖为状元。
陈逖今年三十岁,于建极十三年第一次参加科举,未中。
同光元年再考,还是没中。
今年是第三次参加考试,终于得中进士。在后来的加试中,又得圣人青睐,高中状元,立授秘书郎。
这是一个从六品的官职,国朝以来,向为状元专属,十分紧要。
前唐之时,他们是掌管经史子集各类图籍的官员。如果圣人需要阅览,立刻按照书目找出来奉上。本朝又多了个文书工作,替圣人拟旨,发往外朝。
他们的工作内容,其实十分要害,又常伴圣人之侧,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唐时秘书郎有四人,国朝只有两人,目前是崔邈和陈逖。
前者是建极十年的状元,汴州人,初授右补阙,后任秘书郎。
大夏立国十九年,只出过三位状元,即崔棁、崔邈、陈逖,可以说都是有大气运之人——是的,需要点运气,因为中状元需要加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这不是每次都有的。
崔棁已经是西州刺史。
崔邈刚刚出京,担任郿州刺史。
陈逖算是接过了两位前辈的大旗,继续着状元郎入秘书省的传统。
当然,状元当秘书郎说得过去,但农科第一名的徐寅也当上了秘书郎,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徐寅这个人比较有意思。
他是传统文人出身,但上进心比较强烈,而且有“黑点”。
传闻梁王镇汴时,徐寅曾以诗赋媚忠,时忠焦头烂额,没怎么搭理他,于是怏怏离去。
其实吧,他在本时空还算好的。
历史上为了巴结朱忠,频献诗赋,但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惹得朱忠大怒。
他担心逃不掉,于是写了《过大梁赋》,其中有“一眼胡奴,望英威而胆落”的句子,明显是嘲讽李克用,吹捧朱忠。
逃离汴梁后,徐寅回到老家福建莆田,被王审知重用。他十分注重农事,建议王审知造海堤,阻止海水倒灌,同时开挖沟渠、修建陂池,灌溉良田,因此在福建的名声颇为不小。
本来他也就这样了,平平淡淡过一生。但随后发生的事情,让他被牢牢地记载于史书上。
李存勖灭梁之后,问:“徐寅在否?”
得知他在王审知手下后,对福建使者说道:“汝归语王审知,父母之雠,不可同天。徐寅指斥先帝,今闻在彼中,何以容之?”
还好,王审知爱惜徐寅的才华,把他保下了。
本时空的徐寅,同样被王审知聘用,在幕府当官。
但幕职包括节度使在内,理论上来说都是临时职务。福建归顺后,徐寅没了职务,只能回乡。而且他还没有功名,只能在莆田当个小吏,日子过得虽然不差,但也谈不上多好。
徐寅是有上进心的。
他非常关注时事,想方设法打探消息。在得知同光四年要考农学后,潜心研究、长期准备,终于争到了福建道那唯一的名额,也是厉害。
随后,在殿试之中,圣人亲自出题:“因地制宜”。
徐寅凭借福建山区经济与海贸联系的策文,搏得圣人青睐,被拔为头名。
进士殿试第一名叫状元,农科殿试第一名还没个正式称呼,但这都不重要了,徐寅私下里被人称为“农状元”,实打实的名气、好处都到手了。
对了,耶律忠也考中了。
与他一同租住的吕琦、韩昭胤二人都名落孙山。
吕琦长吁短叹之下,与耶律忠告别,前往安西,准备当州经学博士。
韩昭胤则收拾行囊,返回家乡,准备再战。
一场科举,照尽了人间百态。
有人鲤鱼跃龙门,步入了官人行列。
有人唉声叹气,但矢志不渝,准备将考试进行到底。
有人大彻大悟,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念想,重新规划接下来的人生。
人这一生,其实就是在这样不断的选择中度过的。
选择的结果决定了接下来的人生,代价自负。
四月初十,圣人遵循传统,在曲江池置宴,招待总计140名中举士子。
圣人其实只是出席一下,略略饮了几杯就走了,将空间留给这些“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新晋官人们。
耶律忠就坐在徐寅身旁,默默喝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