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敢说”
李又斌的话,戛然而止,似乎被人硬生生地掐住了脖子,而再也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史蓝芽等了半天,没听到他下半截,回过头,见他跟尊雕塑似的蹲在门口,双目出神地望着跟前一个刚拆开的快递盒愣愣出神。
“咋啦老李,是不是损坏啦?坏了可不行,我去联系那个卖家,得给我换一套。”史蓝芽说着,走到李又斌跟前,只见他跟前的快递盒旁边,摆着一方黑色的礼盒。
礼盒已经被李又斌打开,填充了珍珠气泡膜的礼盒正中,端端正正地躺着一座奖杯,形状好似一朵白玉兰,金灿灿的极为耀眼。
在奖杯旁边,放着一张便签家中奖杯过多,实在腾不出地方,先暂存你那几天——徐·白玉兰视帝·容>_<。
“呵呵,这小徐,也真是的。”史蓝芽瞧着李又斌紧绷的面皮打趣道,“呦,还生气啦?”
李又斌猛地拍了下大腿,立起了身子,怒斥道“我当初就是瞎了眼,带着这瘪犊子拍戏,早知道今天我就应该把魏和尚这个角色给他黑掉!”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骂骂咧咧地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后,李又斌转回了书房,过了好一会儿,又戴着眼镜,走了出来,到了门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打礼盒当中,拿起状似白玉兰花的奖杯,仔细端详着。
这个奖杯,他曾无数次梦见,可是真正的拿在手里,还是头一次。
“小徐能有今天,我至少有一半的功劳,按理说,这个奖杯,起码得有我的一半吧?!”李又斌轻抚着奖杯,自言自语地说道。
好半晌,他才转过头,看向史蓝芽,嘿嘿笑着道“你说,这个奖杯,我要是不还给他,咋样?”
史蓝芽捏好了一个饺子,白了他一眼,道“这是人小徐的,咱们怎么能要?”
李又斌点着头,寻思了几秒钟,反问道“那要是寄丢了,也有可能吧?!”
史蓝芽闻言哑然失笑,她即理解不了俩人相互显摆,更理解不了俩人对于奖杯的执念。
“那赶明儿碰见了,你也得先问问他的意思。”
“赶明儿?”
史蓝芽道“小徐现在也是人艺人,欧阳老先生的追悼会,他肯定也得过去的。”
李又斌听了史蓝芽的话,又低头瞅了眼手中的奖杯,喃喃道“这倒是不好办了。”
徐容已经有一段不关注网络,网络上的信息太过嘈杂,其中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他也实在懒得花精力分辨,有那个时间,他可以做很多别的更有趣的事情。
而且但凡有关他的动态,靳芳芳都一直盯着。
人艺发布的讣告,他完全没留意,也未听到半点与之相关的动静。
消息还是他在前往剧院报道时知道的。
报道当天,还没进门,他就发现院里的氛围有些不对。
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过分。
遇到了提前等着他的吴钢,他伸手指着一个个来往的神情肃穆工作人员,低声问道“老吴,咋回事啊?”
要是在往常,作为人艺的老前辈,如今的剧院的中流砥柱,吴钢一准儿要拿捏着腔调,先斜上他一眼,然后才会一本正经地说道“什么老吴老吴的,要喊吴老师。”
可是今天,吴钢没了开玩笑的心思,同样压低了声音回道“欧阳老先生,过世啦。”
“等会儿报道完了,你先回去,这几天别出去乱跑,追悼会我通知你,你也得参加。”
徐容听着吴钢极力压着的声音,怔了一下,很快的,便意识到了他口中所说的“欧阳老先生”是哪位。
人艺的奠基人之一,欧阳山尊,纵然艺术上的成就不提,这位做过的事儿,也得让人竖根大拇指。
毕竟曾故意让教员捡过球的牛人。
徐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应了声“好。”
欧阳老先生这一走,也就意味着,当初的人艺建院四巨头,全部退出历史舞台。
整个报道流程,几乎都在安静的氛围当中完成的,本来,按照惯例,还有几天的培训课,以熟悉人艺的文化、历史和一些规矩,但是眼下情况特殊,演出都全部暂停,培训只能暂时押后。
而作为队长的杨力新只跟他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欧阳老先生是建院元老,人艺不少老人,都算是他的学生,如今那批老人有的已然过世,有的依然健在,可是毕竟年纪大了,操持后事的差事,就得学生的学生跑腿代劳了。
追悼会当天,徐容一身黑色服饰,与人艺团体一起参加,欧阳山尊作为老欧阳先生欧阳予倩的儿子,少见的出现了戏曲界、话剧界、影视圈大批人士前来吊唁的情形。
过程当中,徐容望见了人群当中的李又斌,可是因为场合不合适,他也没上前去攀谈。
他没有与欧阳先生接触过,加之欧阳先生导演的作品主要是80年代以前,现今保留的较少,对于这位老先生,他的了解也多是从其他前辈的的口中得知,感受上却不深刻。
与他截然不同的是现今依旧健在的诸多老人艺人,追悼会现场,甚至有几位老人当场嚎啕大哭。
他明白,这是人艺培训班的传统导致,院里为个人开培训班,名义上是班主任,实际上只是把从前的“师傅”换了个叫法,老师用心教,学生若是不认真学,说不得就是小竹片伺候。
追悼会结束,出了殡仪馆,徐容虽然是新人,但是该拜访的,都拜访过,好歹混了个脸熟,在一旁,仿佛真的跟个新人似的,扶着一个个院里的老前辈上车。
蓝田野在上车前,扭头望了一眼殡仪馆的方向,轻叹了口气,而后回过头来,轻轻拍着徐容的手背,叮嘱道“孩子,以后咱们人艺的这座庙还能不能灵,就得靠你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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