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这是何意?师父便是师父为何前面还要加个姑且呢?」刘端有些不解的道。
「呵呵等圣上明白,他都对我做过什么,圣上就知道,我为何要加姑且二字了」何映说得很平静,但听得出来,他对这个姑且称之为师父的人,感情远比他的语气更复杂。
「那你快说说看」刘端好奇道。
「那一日,大雪纷扬,我已然四五日都未吃过一点东西了,我乞讨来的东西,不是被那些比我大,比我有力气的乞丐夺了去,便是被他们将东西打翻在地,让我学狗去舔我虽落难,但当时年轻气盛,如何肯做」何映缓缓道。
他忽然一笑,自嘲般地道:「当年真的还是空有热血,半点用处都没有若是放到现在,无论如何践踏我的尊严,只要不饿肚子我都愿意做」
「你」刘端有些难以置信的抬头看着何映,他越发感觉,回来的那个日央,越来越陌生了。
「尊严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何映一字一顿,他突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摆了摆手道:「还是继续说罢那些日子,我若饿得实在太难受,便团了雪球,用来果腹,也就这样,还能苟延残喘直到那一日」
何映的眼中满是沧桑,陷入了那段艰难的岁月。
「那一日我在茫茫大雪之中漫无边际地走着,整个龙台雪漫无际,雪大天冷,每家都闭门闭户,整个龙台几乎没有什么人走在街上就算偶尔有人路过,也是脚步匆匆,这样的天气,我如何能讨到什么吃的呢?我拿着那只破碗穿过龙台每一条空旷的大街和幽暗的小巷,就如一只无根的游魂」
「日央」刘端十分心疼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忍不住叫出了这个名字。
「也许老天见我太可怜,不忍心就这样看着我在这繁华的帝都街头冻饿而死终于在我力气即将耗尽之时,走到了一家大户人家的门前」
何映的眼中蓦地出现了一丝笑意,那笑中带着希望。
「我原想着在这家大户高门之下避避风,驱赶些寒冷但还未及坐下,那宅门便突然的开了,我用尽最后的力气,躲到一旁的角落里」
何映摇摇头,苦笑道:「幸好啊我躲得快些,否则要是被那些大户人家的奴才发觉,定然少不了一顿毒打」
刘端有些惊诧道:「这世间那些仆从不也是贫苦卑微之人么?从某种程度上跟乞丐的地位相通的,为何他们?」
何映摇头道:「圣上您还是不明白,这世间,往往卑微的小人,在咬人的时候,才会更疼,更可怕当年的八大阉宦,未曾得势之前,曾是多么的卑躬屈膝,可是一旦得势,手里有了些权利,他们便会想起,他们还有恶狗的獠牙!」
刘端默然无语。
「我躲在角落里,令我未曾想到的是,这奴才端了许多的残羹剩饭,将它们一股脑的泼了出去那些大户人家的残羹剩饭,对我这样的小乞儿来讲,已然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大鱼大肉了于是,等他将宅门关闭之后,我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一边用手抓着那些吃食往嘴里塞,一边用另一只手将我乞讨的碗装到不能再装下一粒米然后迅速地离开因为,我不确定,那奴才,还会不会再次回来」何映幽幽道。
「待我回到那破庙之后,将那碗被人丢弃的,而我却视为珍宝的
残羹剩饭小心翼翼地端出来,准备好好地吃上一顿时」
何映讲到这里,蓦地停下,眼中轰然出现一阵寒冷的杀意,刘端看着他,不由得也觉得脊背发凉。
何映的嘴唇翕动,半晌方咬了咬牙又道:「当我准备吃的时候我身后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我转回头去看却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些人那几个身强力壮的流氓无赖乞丐平素便是他们欺负弱小,今日他们如何肯放得过我他们骂我,骂我狗东西,如何有命享受这么好的一顿美餐他们要我把这些美餐交出来,让他们享用他们要我滚蛋,滚得越远越好」
何映越说,语速越快,声音也越发的大了起来。
「这这简直欺人太甚」刘端忽地一拍龙椅怒道。
「要知道我已经好多天都没有东西吃了若这些东西再被他们抢了,我可能就此饿死我乞求他们,我甚至表示可以把这些东西绝大部分都给他们吃,而我只留一点就行的」
何映说到这里,蓦地变得歇斯底里道:「可是,那群畜生!他们不愿意啊!他们不给我一点的活路!他们都该死!该死!」
何映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半晌,他才平静如常,脸上重现方才的淡漠道:「我为了活命,自然不愿意他们便一拥而上,抢吃食的抢吃食,对我拳打脚踢的拳打脚踢我还年幼,又多日未进半点吃食如何是这许多恶狼的对手,不过刹那之间,我被他们打倒在地他们的拳脚如暴风骤雨一般打在我的身上,每一下都生疼可饶是如此,我依旧用我的身体死死的护住我的碗,我不哭不叫不反抗我只护住那只碗」
「因为那只碗里,有我最重要的活下的东西!」何映缓缓地说着。
「可是你不给他们,他们会打死你的」刘端痛心地道。
「圣上说得不错我这样所谓的反抗根本持续不了多久便被三四个强壮的乞丐扔到了一旁,然后他们抢光了我那只乞讨的碗中的所有饭食,然后狞笑着,将我那只碗,在我的面前,狠狠的摔了个粉碎」何映说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那是我唯一的活在世上的工具没有了那碗,我连乞讨的资格都没有了却被他们就那样摔得四分五裂」
「我哭着想要去拼好那只碗,可是我的双手被那碗的碎屑划得血流如注,却还是拼不成哪怕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