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孤身,却是一人。烟波横烟,倒有三分迷离景色。这寂寥之意,却也添三分暖意。”
女子见状,也席地而坐,将手中的纸伞缓缓收起:
“公子前来,所谓何事?”
“见一个人,一个有缘人。”王麟反问道:“先生前来,又所谓何事。”
女子轻轻一笑:
“也是见一个人,却不知见什么人。”
“也许物是人非,也许,他已不再回来。我倾其所有,也不过只是想再见其回眸一笑。然而终如梦幻泡影,镜花水月,一如这飞雪夜空,只余月明,却是星稀。”
“繁花开谢,岁月枯荣。先生,你执着了。”王麟语气淡然。
“执着?那什么不是执着?”女子反问:“放下执着便能轻快吗?然而有情众生,却是不知,不执,亦是执着。”
说着,女子微微屈身,捧起一捧江水:
“江水很冷,人心却温。我有执着,公子又何尝不是?在我眼中,公子仇深似海,嗔痴翻腾,稍有不慎,便如这指尖之水,片刻之下,只余一身湿润。眼光所见,却已然成空。”
王麟轻笑一声,语气倒是多了一抹愁哀之色:“如此说来,世间皆苦?”
“然也,世间皆苦。”女子朱唇轻启:“正如生死无常,不能自已。”
王麟沉默片刻:“先生仍要等待。”
女子轻轻擦拭手中之水:“仍要等待,等待一个也许不能改变的结果。”
“敢问先生,为何杀人?”王麟忽然一问。
女子却不见丝毫神情变化,轻声说道:“因为我得了绝症。”
“杀人能治先生痼疾?”
“不能,但……能让我稍稍平复内心的不甘与愤恨。每每夜深,我都能想起,这冰冷的江水之中啊,有我一生恐难再相见之人。”
“但是,离愁是苦,孤单是苦,我已苦了许多岁月,却不希望他与我一样。我只叹,那因为我死的人呐,在其死后,魂至横烟江畔,陪他一程。”
王麟又道:
“既如此,先生为何不杀我?”
“我,不会亲自动手。”女子轻轻说道:“你能摆脱杀戮之血光,是你的造化。但这番造化,能维持几次,全看天意。你若死,不过江畔又多一缕缥缈孤魂。你若活,有朝一日,若想报仇,我也在此等候。”
王麟摇摇头:
“此番前来,不为报仇,也不为求饶祷告,只为一物,一份执着,一份了然。”
“哦?何物?”
女子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方盒。
方盒小巧精致,缓缓推开,内中所置,却是六根金针。
“这是……”女子古井无波的神情终于多了一丝触动,她的眼眸中满是不敢置信之色,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盒中金针,不知不觉,一捧热泪徐徐而流。
“这份因果,王麟在此还了。”王麟缓缓起身,却又微微一拜:“今日,与先生相谈,一来为这执着悲苦,二来为一桩生意,三来为一道缘法。”
“嗯……”女子缓缓起身:“王麟公子既然赠我此物,便请往千竹船一谈吧。”
话音刚落,却见横烟江中,浓雾溃散。
刹那间,一艘竹制大船缓缓行来,而这一刻,偌大的横烟江竟是一片鲜红,凄艳绝美,却也森然无比。
王麟笑道:“三途川上,千竹船内,王麟见过,魑魅船首未央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