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就好。”
“二叔亲自找皇爷爷解释去吧。”
要只是斗殴,老朱或许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当街打死了人,那可不会轻易结束。
“去不去,用你管。”
朱樉冷哼一声,招呼护卫抬脚就走。
至于被他殴打的那些人,死了的还是没死的,均不在他所操心的范围之内。
还没走出几步,就在这时,方成洋领着队锦衣卫校尉匆匆而来。
“秦王殿下,陛下请您过去。”
方成洋一来,就拦住了朱樉去路。
锦衣卫那是代表老朱的,朱樉他要再对锦衣卫动手,那可就是忤逆了。
朱樉他胆子再大,也不敢这样做。
“去就去!”
朱樉一脸不快,凶巴巴应了声。
“殿下,陛下请您也去。”
朱允熥还以为没他啥事呢,方成洋很快便冲他开了口。
“是因为这事?”
朱允熥对方成洋有提拔之恩。
能做到这个位置的,那都不是傻子。
老朱能听朱允熥的提议提拔了方成洋,至少说明老朱并不反对锦衣卫和朱允熥亲近。
对朱允熥的问题,方成洋很快道:“是,一群文官跑去陛下那儿告状了。”
驿馆本就距皇城不远,那些文官能收到消息并不稀奇。
对于分藩诸王,很多人其实都不赞成,只是奈何老朱手段太过强硬,很多人不敢再说罢了。
朱樉当街打人正好落下把柄,当然要及时抓住大书特书的。
“陛下很生气,殿下过去的时候小心些。”
话说完,方成洋又补充一句。
走在前面的朱樉听到后面的方成洋和朱允熥滴滴咕咕的,眼睛泛着红光满脸不情愿的往后一瞅。
朱允熥一抬头,恰巧接触到朱樉这目光。
他咋在朱樉眼里看到了嫉妒。
是因他和锦衣卫关系近了些?
要是这样的话,那最有野心的不就成朱樉了。
朱允熥想了一路,直到到了乾清宫门口,都还没有想明白。
朱标从西安回来就病了,朱樉要有不该有的心思,他的嫌疑那可是很大的。
可若真是如此的话,老朱不可能不往下继续查。
老朱即便是有那微乎其微的理由不处置朱樉了,但不可能对朱樉没有丝毫设防的。
带着一脑门疑问,进了乾清宫。
“见过皇爷爷!”
朱允熥率先拜下,向老朱行了礼。
老朱的怒火是针对朱樉的,他没必要替朱樉去触老朱的霉头。
朱樉落后了朱允熥一步。
没等朱樉跪下,老朱便破口大骂,道:“真他娘有能耐,一个秦王一个太孙当街斗殴,让那些文人把状告到咱这儿来。”
这是谁说的?
那群人去职大参观,他也好吃好喝好招待了,可没得罪他们啊。
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瞎告状,这是要出人命的啊。
“孙儿也不想啊。”
朱允熥才刚说一句,老朱便凶巴巴瞅了过来。
“孙儿错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朱允熥赶忙认错。
担心老朱不知道具体实情,朱允熥顿了一下后,试探着补充解释。
“还有气的两人孙儿安排孙醒带回医学院救治了,死了的还收敛在驿馆,后续该如何安排,还请皇爷爷示下。”
对朱允熥这番解释,老朱没有丝毫震惊,也没有再多问一句。
可见,老朱知晓实情。
既如此,那就不用多说了。
这个事情孰是孰非,自然会有公论。
“朱樉,你有啥要说的?”
老朱没理朱允熥,扭头瞥向了朱樉。
“是那些狗杂种先冲撞儿臣的。”
朱樉梗着脖子,并没有在朱允熥面前那么强硬了。
就老朱那气场,谁见都得虚。
“方成洋!”
老朱一声喊,方成洋上前。
“任俊带家丁五人和秦王迎面相遇,见到是秦王仪仗,任俊闪到一旁让出了路。”
“秦王领着仪仗从任俊身边经过,非说任俊眼里有不满定,随后指使护卫队任俊及其家丁五人大打出手。”
“全程任俊及其家丁不曾有一人还手,刚开始时还曾向秦王认错并求饶,秦王置之不理,直到最后再无力发声。”
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锦衣卫就把这事儿调查的这么详细了?
不过,只要老朱知道实情,那基本就没他啥事了。
他出手那是因朱樉有错在先,他迫不得已而为之。
不管放到哪儿,理都站在他这边。
“娘的!”
“在西安耀武扬威也就罢了,回了京还不知收敛,咱要再继续放纵你,你接下来是不造咱的反了?”
老朱怒气冲冲的,浑身尽是不快。
“儿臣哪敢。”
朱樉吓得连连摆手,或许是朱允熥本有怀疑的原因,他总感觉朱樉不单单只是惊吓,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心虚。
“你不敢?”
“就你做的那些事情,哪件不是冲着把天捅破去的?”
“咱辛辛苦苦打下这天下,可不想有一天谋权篡位了。”
“与其等你把咱拉下马,不如咱先废了你算逑。”
老朱气呼呼的,朱樉连连叩头。
“儿臣错了!”
“儿臣再也不敢了!”
没了秦王的头衔,那就屁都不是了。
别说锦衣玉食再不可能,就是能不能得以善终都得两说了。
“老二过错虽大,但西安位置至关重要,一旦再多北元用兵,还需老二出面支援,求父皇再给老二个机会。”
老朱话落,朱标很快出面。
在朱标出面后,还不忘示意朱允熥。
就朱樉那样的,还真不想管他。
只是他若对朱标这暗示置之不理的话,少不得又得被朱标找借口罚抄论语了。
为此,他只能妥协。
“是啊,皇爷爷。”
“西安地理太重要了,还需二叔去守。”
话说完,扭头一瞧。
朱樉非但没有感激,反而还一脸不屑。
停顿都没有,朱允熥很快又道:“即便真要废二叔,那也得找到能接替二叔的藩王,哪是能说废就废的。”
现在不能废,找到就能废了?
朱允熥后面一句补充,他那求情瞬间还不如不求呢。
朱标拉着他给朱樉求情,也许是为缓和他和朱樉间的关系。
但就朱樉那样,怕不是他帮忙求个情就能解决的。
既然朱樉不稀罕,那他还不帮了。
不就是个抄书吗?
抄就抄。
朱允熥话落,朱樉有些诧异,朱标有些不满,就连老朱脸上也有了变化。
“皇爷爷,孙儿以为”
没有能接替朱樉的,那可以从现在开始培养啊。
那么多王爷呢,就不信没有一个能镇住西安场子的。
大概是猜出朱允熥要说啥了,没等朱允熥说完,便被老朱给打断了。
“你以为个屁!”
“你更不是个好东西。”
话语权被老朱剥夺,朱允熥还乐得自在了。
之前没发现,今天看老朱和朱标配合那么默契,这怕是两人早达成默契了。
老朱故意唱黑脸,然后把笼络人的事情交给朱标,让朱标去做好人去。
不得不说,有老朱这爹真好。
朱允熥想明白这些弯弯绕后,羡慕了大半天才终于想起来。
他娘的!
他也被放到了和朱标同等的位置上,只不过他都上船了还偏要往下去跳,怪不得老朱那么生气呢。
大概是因朱允熥配合拉跨,老朱和朱标的一唱一和也没有再继续往下深入。
在大骂了朱允熥几句后,很快便道:“老大说的对,看你还有些用的份儿上,你那爵位先给你留着。”
“但当街弄出人命不可饶恕,责仗五十以儆效尤。”
要是五十是往实打的,的确是不轻了。
一听这,朱樉急了。
“父皇,明天就是中秋了,儿臣挨了板子明天就不能参加演宴席了。”
这么好的借口,不用白不用。
“想屁吃呢。”
“你打死了人害得人阴阳永隔,你还想着参加明天的宴席?”
“明天宴席结束就滚回西安去,永远不用再回来了。”
老朱把人叫回来是为团聚的,哪成想光是添堵了。
“方成洋,带下去。”
片刻后,外面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
朱樉好歹也是镇守一方的藩王,倒也还挺有骨气的。
只听得板子声,倒是没有嚎叫声。
“皇爷爷,孙儿能起了吧?”
朱允熥谄媚笑着,向老朱提出请求。
“你说老二不在西安镇守了,该换谁去啊?”
朱允熥认真想了半晌,才终想到老朱这怕是在问反话,还哪敢往下说。
只能嘿嘿一笑,道:“孙儿哪知道这些,当时孙儿只是话赶话随便说的,哪有那心思?”
理由是挺合理,但老朱不买账了。
“话赶话?”
“你怕是早盼着做咱的主了啊?”
老朱的不讲理,他一早就领教了。
“天地良心啊,孙儿绝没这样想。”
朱允熥连连保证,老朱一副我不信的表情把人盯得心里直发毛。
“孙儿要这样想,就让孙儿天打雷噼不得好死。”
朱允熥举着手指,郑重指天发誓。
“混账东西。”
“咱废了这么大心血培养你,既是为让你去死的吗?”
他说不信,发誓又不成,到底该咋样。
朱允熥嘿嘿一笑,道:“孙儿无时无刻不希望皇爷爷能万万岁,又何惧誓言成真。”
话说完,最后又道:“皇爷爷您别生气了,就当是孙儿说错了话,您要不揍孙儿一顿算了,孙儿保证不喊一个字。”
其实,严格说的话,的确是有些辜负老朱了。
要能和那些藩王搞好关系,将来不管做啥事,都能少不少阻力。
“明天就是中秋宴会了,你这是不想参加?”
老朱斜倪一眼,沉声反问。
他也没说不去啊。
“没,没有啊!”
“孙儿听皇爷爷责罚。”
朱允熥知说不过老朱也就不说了,反正不管老朱说啥他听着就是了。
“那就跪着吧。”
“半个时辰期限。”
最后,还是朱标说了话。
“父皇,儿臣去善后老二的事。”
朱樉当街打死了人,咋说都得给个说法出来,总不能红不提白不提的,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嗯!”
得到老朱同意,朱标这才离开。
在朱标走了后,老朱抬手便扔了一大堆奏章过去。
“别闲着,把这批了。”
他都这样了,还要批奏章?
朱允熥也就是有些迟疑,还没来及说话,老朱便晦暗不明的冲他瞥去了一眼。
刚刚才在朱标的解救下摆脱了老朱的挤兑,现在朱标也走了,他要再惹急了老朱,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孙儿批!”
“父亲有事要忙,孙儿要是再不分担些,所有的胆子不就全都落到皇爷爷一人身上了吗?”
既然注定要答应,那肯定是要给自己找个高大上的理由的。
好在老朱忙着批奏章,并没有继续往下追究的打算。
之后,老朱四仰八叉舒舒服服坐在椅子上,咋舒服就咋来,嘴里还时不时对奏章骂骂咧咧吐槽着。
朱允熥就不一样了,苦哈哈趴在地上读了奏章上内容,还得当场想出解决办法,并且随即写出处置办法。
碰到那些事情少的还好说,一旦碰到需处理的事情多的,那简直是要了老命了。
等朱允熥把老朱扔出的奏章全都批了之后,早过了半个时辰了。
“皇爷爷。”
朱允熥指指手表,示意时间到了。
老朱不知是相信朱允熥,还是早知道时间到了,反正并没有再看时间。
“起来吧。”
得到老朱同意,一旁候着的魏良仁随即上前,把朱允熥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屋里就有坐钟,这家伙怕早知道时间了,之前一个屁都不放,现在来当好人了。
不过,朱允熥也就是心里吐槽一下罢了,现在他腰膝酸痛的厉害,有个人扶着还挺好的,没必要和自个儿身体过不去。
在魏良仁搀扶下,朱允熥喝了杯茶,才刚歇了口气。
老朱便道:“歇好了就滚蛋吧。”
啊?
往常的这个时间不正是批阅奏章的时间吗?
按老朱一贯的作风,不应该是说歇好吗,歇好了就把剩下的奏章都批了去。
乍一听到,朱允熥还以为听错了。
仅简单一个迟疑,老朱很快道:“你不早就身在曹营心在汉,魂都飞出去了,既然想走,那就滚吧。”
他心思,老朱咋猜中的。
“孙儿”
迟疑了一下,朱允熥想到了。
老朱这次怕不是赌气,或许是真心给他机会的。
毕竟明天宴会之后,那些藩王就要走了,等下次再回来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谢皇爷爷。”
想明白这些,朱允熥不再矫情。
“十八叔他们十六就准备走了,明天估计是没啥时间,孙儿准备抽时今天的空余时间再和他们吃顿饭。”
解释清楚后,朱允熥很快离开。
从宫里出来后,朱允熥便找了护卫给之前一块上过大本堂的那几人。
相较于其他藩王,和他们一块干过坏事,算是关系最铁的了。
职大有地方,朱允熥也没再另选别处,直接把这些人全都喊到了职大。
酒菜摆上,众人开怀畅饮,喝到尽兴之处,开始聊起了往事。
聊黄子澄偏袒朱允炆,然后他们合起伙来一块揍了黄子澄。
又聊到在军校的时候为和沐成几个勋戚子弟比个高低上下把自己累个半死的事情。
越说越激动,越激动越说。
喝到正是意兴珊的时候,朱楩一把抓住朱允熥胳膊。
“叔有个事得和你说。”
“老二
你真得注意了,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的,其实他挺怕他家那娘们的。”
一听这,朱允熥来了兴趣。
那日的家宴上,他和他这位二婶有过一面之缘。
具体的情况说不上来,不过他这二婶绝对是他所有婶婶们给人感觉最差的一位。
“那娘们和叔家的说,那表又称钟表,你有那么多新鲜之物偏偏要送我们那怀表,是有给我们送终之意。”
朱楩舌头有些大,但意思是说明白了。
接着朱楩的话,朱权也道:“是啊,和你婶也说了,二嫂怕是有离间之意,你是啥人我们都清楚,有人即便不信怕也会在心里留下了刺了。”
在朱楩和朱权开口后,剩下的几人也都纷纷附和了几句。
这说明邓氏和他送了表的所有藩王都说了。
他花了那么多钱送了表,可不是让他们滋生误会的。
在后世的时候,因送表有送终之意,生日礼物的确不能送表。
但现在表示他弄出来的,本以为不会再产生之前的那种忌讳。
想不到,最后竟被一女人引出。
“放他娘的屁!”
“这表父亲和皇爷爷我都送过”
话说一半,朱允熥愣住了。
这忌讳要是成立,他送朱标和老朱表,那事儿可就更大了。
“她只敢和你那些婶子们私下闲聊的时候说说这些,好让她们去吹枕边风,哪敢往你皇爷爷和大哥身上引。”
朱楩信誓旦旦的,再次表示了对朱允熥的信任。
“叔和你说这些,是让你心里有个防备。”
“这么些年了,叔还不了解你,就那些东西造价可都不低,但凡不是真心的,你可舍不得出这个血。”
有这么夸人的吗?
朱允熥脸色一拉,道:“十八叔,你这是夸人还是损人?”
一听这,朱楩嘿嘿一笑。
“夸,肯定夸啊。”
“你小子够义气叔都知道,不管啥时候叔都站在你这边。”
有了朱楩的带头,其他人纷纷争先恐后的表了态。
不管咋说,有朱楩他们这几人的支持,他至少就已经胜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