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殿下。”
朱允熥领着于实,冲朱标拱手行礼。
朱标在桌前落座,眼睛瞥到桌上的信。
朱允熥立马主动解释,道:“富明实业还有两台空闲的电报机,四叔经常去大漠巡边,儿子想着先送两台给四叔。”
“北平地处边关要塞,这电报机是能帮了你四叔的大忙。”
朱标有足够的信心制衡兄弟们,当然也就并不需要介意朱允熥和朱棣这种塞王亲近了。
“你四叔上次回来揍你可是不轻,你倒最先惦记着你四叔。”
朱标笑着冲朱允熥打趣。
“四叔的拳脚和舅爷各有千秋,儿子跟着四叔学了几日就已受益匪浅。”
朱棣本就是有真本事的,只要真心教就不愁没长进。
“那就好好练。”
“作为储君你虽不用冲锋陷阵,但却不能没有上马杀敌的能力。”
朱标表示了赞同之后,很快把带来的东西放到桌上打开。
“凋刻精于微末,非有超常耐力者所不能成,这段时间你可以于这上面练练性子。”
“不需要你于此上有多大成就,但练习多了至少能让你的心得到沉淀。”
“将来你手中终会掌有生杀大权,只有你的心性足够沉稳,才不会做出头脑一热的错误决定,也不会因大臣的忠言逆耳枉杀好人。”
这话不是没理。
不管咋说,朱标对他是下了苦心的。
打心里希望他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品行能力等各个方面远胜于他,将来做个更出色的好皇帝。
“儿子明白了。”
朱允熥话没多说,很快点头应下。
之后的日子,朱允熥或打打拳,或听从朱标的建议练练凋刻。
刚开始的时候,常被刻刀割出血。
后来练的多了后,先是熟练掌握了刻刀,等到后面便能从四不像凋渐渐有了棱角。
相比较于这,外面则暗波涌动。
地方上创办了报纸,配合着在职大学生宣传,军卒退役问题逐渐被地方百姓所接受。
做的好一点儿的地方,百姓还会领着退役军卒开荒,帮他们解决归乡后的实际问题。
而随着这些消息传递进各卫所时,军卒对此更是好评一片。
他们能够退役本是好事,但回乡之后是否能融入普通人的生活,这也是他们所担忧的。
现在这些担忧得以解决,自然也就更支持朝廷的这一决策了。
而各卫所逐渐趋于稳定,这也就意味着老朱马上要对外派出去的勋戚武将动手了。
这些本就是计划当中的,不说是需朱允熥做啥,就是老朱和朱标啥都不用做。
反正机会已经给过了,就看蓝玉他们咋选择了。
就在朱允熥醉心于凋刻的时候,老朱给蓝玉等人发了催促回京的电报。
而彼时,他们出京已近三个月了。
三个月的时间,除了铁弦稍有成效外,其他几人全都停滞不前,谁都没查出有用的东西来。
在收到老朱电报半个月左右,蓝玉等七人陆续风尘仆仆赶回了京。
乾清宫。
老朱撑着手坐于御桉前,旁边是七人以奏章的形式汇报上来的结果。
“山东诸卫军屯产粮与呈报兵部账目自洪武十五年起就开始就已有出入。”
铁弦即便是奉旨查桉的兵部尚书也不可能去卫所中,光明正大的把这些问题查清楚。
他到了山东后,先乔装打扮从军屯附近的民田查起。
军屯的品质远高于一般的民田。
同一时期民田收成是多少,而军屯报上来的收成又是多少。
两者相差的那个数,便是军屯贪墨的最低数目。
从洪武十五年开始已显出入,十数年时间一年比一年高。
到现在同样的地,养活的军卒却远不如洪武十五年的多。
另外,据地方税收的记录所知,军屯周边百姓交的税在逐渐递减。
近几年又没有大规模用兵,虽有些自然灾害,但并不足以影响百姓生活。
按常理来说,百姓人口应该递增。
最关键的是,其他地方的人口在增加。
为何偏偏只有军屯附近的在减少?
唯一的可能就是军屯在侵占民田,导致百姓不得不逃亡。
当然,这只是猜测。
铁弦再咋莽,也没敢上去就量军屯。
“臣无能,只查出了这些。”
铁弦较之于三个月出去的时候明显瘦了外,脸上风吹日晒的痕迹很显然。
在老朱点名后,拱手表了态。
“四川查无实据。”
老朱没再多说,又拿起下一本。
四川是蓝玉负责的。
对这一结果,老朱不置可否仍没做评价,而是陆续把剩下五人呈报上的奏章也一一摆了出来。
除常升,徐辉祖奏报说略有出入外,冯胜,傅友德还有李景隆的和蓝玉的一样,全都是查无实据。
“看来这问题属实不好查啊,咱六员大将耗时三个月时间却只得出了个这成效。”
“不过,你们没收获咱倒查出了些。”
老朱云澹风轻的,不见一丝愠怒。
抬了抬手,招来魏良仁。
魏良仁得到示意后,立马取来整理好的锦衣卫以及五军都察院三个月时间汇报上来的消息。
当着几人的面,直接开始读诵。
“四川宁川卫在册军屯一万三千亩,实则三万六千亩,洪武二十年收粮”
在册的有多少,收上来多少,又和朝廷要了多少。
除此之外,还有各卫所主官个人的缺失。
比如狎妓,酗酒等军中明令禁止的。
另外,军中多少逃户大致也有。
反正只要是卫所存在的,老朱多少就有所掌握。
随着魏良仁一字一句出言,各卫所犹如衣不蔽体站在了人群中似的。
蓝玉这些人又不傻,他们哪还能不明白。
出京之前,他们怕就落到老朱圈套了。
他们如实去查,得罪有问题的武将。
不查,就成了这。
对,不仅是老朱。
还有朱标,和朱允熥。
他们走的时候,是朱允熥送的他们。
而且,军卒退役等问题还是由朱允熥负责的,老朱的这一谋划,朱允熥作为卫所改革的主要负责人不可能不知道。
还或许,还是朱允熥的计策。
怪他们啊。
他们早知道朱允熥完美继承了朱标的优点,恩威并施刚柔并济,处事于谈笑之中。
能被老朱钦定的储君,又哪能简单的了。
他们却偏偏还要把朱允熥当孩子。
没等魏良仁念完,冯胜傅友德陆续跪了。
老朱的手段,他们再清楚不过。
证据都明晃晃摆出了,他们要还啥态度都没有,砍了他们不是不可能。
相较于那些身外之物,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
而且,那么大一家子呢,他们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家里人想。
“上位,臣有罪。”
老朱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仿佛没听到似的,根本没停的打算。
没有老朱的指使,魏良仁继续往下。
半个时辰后,才终把外派出去七人所负责卫所的问题全部念完。
不仅有蓝玉等人查无实据的打脸,还有常升徐辉祖的补充,更有铁弦猜测论点的左证。
只有他们想不到的,绝没有没查到的。
他们跟着老朱不是一天两天了,老朱的可怕他们早就领教过了。
当初大明还没开国的时候,老朱就喜欢给他们记小纸条。
这么多年过去,老朱耳目安到哪里,谁都不知道。
或许他们家里就有。
“臣有罪。”
冯胜和傅友德之后,常升徐辉祖李景隆全都纷纷拜倒。
常升和徐辉祖虽奏报略有出入,但那不过是只是谨慎自保的托词。
他们非常清楚,老朱若是真打算动他们,这绝不可能是他们的保命符。
至于李景隆嘛。
历史上,他因靖难之役坏了名。
但若仔细分析,放水的成分很大。
五十万大军打不下一小小北平城也就罢了,当时都督翟能都打进张掖门了,是李景隆硬生生的叫回去的。
所以说,李景隆并不蠢。
当然知道,啥时候该请罪。
最后,只剩了蓝玉。
蓝玉不是不知道现在这情况,应该先向老朱请罪以寻的自保。
他只是不服气。
明明都已经掌握证据了,干嘛还要他再去往四川跑,这不是诚心的吗?
蓝玉稳如泰山,始终无动于衷。
而蓝玉不表态,老朱也不说话。
当然,老朱之所以非得等着蓝玉的表态,无非不过是因为还不想动他。
李景隆,常升,徐辉祖都算二代勋戚,还都很年轻。
但他们三人兵法倒是精通,但论起打仗来远远不如蓝玉。
将来若有用兵的地方,还需以蓝玉来挂帅的。
“舅!”
眼见气氛开始僵持起来,常升只得拉拉蓝玉的衣角,试图换得他的暂时妥协。
蓝玉知道老朱咋想,更知道常升的意思。
“你们去外面走了三个月,对当地的情况比咱要了解,你们以为这种情况是否属实?”
蓝玉突兀的站着,老朱也不等了。
“这”
跪下的几人吞吞吐吐,谁都没敢多说话。
若说属实,他们为啥没查出来?
可若不属实,老朱这明显是证据确凿了,他们一再否认难道和那些主官有啥勾连。
一时之间,他们有些猜不准了。
“不好说,还是不确定?”
“咱既让你们开口,那就不会因言苛责,你们想到啥可以直接开口。”
“若是不确定的话,咱只能派人重新调查了,咱也不会偏听偏信到,只凭一面之词就治罪于某一人的。”
这些人猜不准老朱的意思,老朱只能直接把问题摆出来让他们选择了。
他们要选择了不确定,那就意味着他们将真正不再过问朝廷对卫所问题的处置。
与之同时,他们也能换个安稳。
听明白老朱的意思,傅友德第一个表态。
“臣无能,卫所到底是啥情况臣一时之间也无法确定。”
在傅友德带领之下,其他几人也都开了口。
说辞上和傅友德虽有不同,但毫无例外都选择了不确定。
相较于那些被吵架灭族的勋戚,能够把身上爵位平稳过度于后代子孙那才是最重要的。
“行了,回吧。”
“在外奔波了好几个月,这段时间便都留于府里好好歇着,别再到处瞎跑了。”
老朱虽没明说,但明显是让他们禁足。
不涉纷争,禁足没啥不好。
“遵旨。”
几人连个不满的表情都没有,当即爽快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