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善这吏部尚书也是才刚上任不久,对谁是谁的人都还搞不太清楚,哪能张口随便说。
都察院内阁和剩下的五部是让他推举,但他也不可能真一个人说个算。
在朝为官,孤臣可走不长远。
翟善一时间哑言,朱允熥也不催促。
只道:“翟尚书可慢慢考虑,职大学生自入仕以来表现还算可以,要是翟尚书没有合适的人选,孤倒是可以推举几人。”
之后,拿过列出市舶司运行的若干建议。
“孤就市舶司拟了些章程,诸位帮忙衡量一下看是否可行。”
很明显,这是笔交易。
他们要是答应了这一章程,那市舶司提举就让给他们了。
虽然他们即便反对,也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但这样一来一回中,也是种微妙的平衡。
先从翟善手里往下传,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朱允熥手中。
朱允熥给老朱的有数据做支撑,给翟善他们的只有奏章上写了些结果。
这些相较于前宋的市舶司,以及大明既定的商税定制都有着极大的区别。
短时间内,谁都没说话。
“这个是论点的数据,诸位可以私下商议一下,五日后的早朝再做最后定论。”
朱标把朱允熥整理的一大堆图表往前推了推,给了众人绝对的选择自由。
无论是商税还是律法,那都有用数据画出来了图表。
即便再伶牙俐齿,都推翻不了这。
“诸位若有不清楚之处,可以直接去问职大学生。”
朱允熥把一摞图表给了为首的翟善,最后还不忘又叮嘱了一句。
“喏!”
翟善抱着图表,带着众人领命。
至于明日的早朝,那就不用担心了。
这些没办法推翻不了的数据依据,加之老朱的铁血手腕,再付之以朱允熥让出的提举之位,这些人必会快快乐乐答应的。
在根本无法改变的情况下,仍还获得了有利于他们的好处。
他们除了快快乐乐接受,还能干啥?
“皇爷爷,市舶司的章程定了后,要不近期就开了吧?”
“目前朝廷的财政严重短缺,开了之后可以尽快解决朝廷的压力。”
“另外,朝廷要是先肃清海外的那些不利因素,那些商贾又岂会明白朝廷的辛苦,必会对朝廷横生不满。”
“只有先让他们吃上次亏,才能让他们明白有大明的庇护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这样,他们交税的时候才不会反感。”
朱允熥这一大堆后,朱标很快表示了赞同。
“既然要开,倒不是不能先开。”
“要是全权由你解决海外问题,你的富明实业怕也支撑不起来吧?”
富明实业担负了朝廷一大半的压力还能够平稳运行,已算是够厉害了。
“富明实业还欠着江南沿海失业的工人的工钱,很难再担负任何一项花费了。”
朱允熥实话实话,并没有添油加醋。
“你们父子意见倒统一了。”
老朱不置可否,只是都囔了句。
很显然,是不满朱标和朱允熥统一阵营。
“哪有?”
“儿子并不完全认可允熥的想法,就比如”
朱标说着的同时,又瞥向了朱允熥。
是他不认可的,他哪知他不认可哪儿?
“比如呢?”
老朱嘴角咧着笑,笑眯眯盯着朱标。
“请爹指正。”
在朱标的注视下,朱允熥干脆反客为主。
这下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朱标身上了。
“一边去。”
“你小子看不出孤是为了你说话?”
朱标眼见圆不回去了,矛头一转指向朱允熥。
“儿子愚钝。”
即便是在朱标的面前,朱允熥都只有认错的份儿。
与其终究都要认,还不如开始就认了。
“爹,儿子其实没啥意见。”
听了朱允熥的话,朱标笑着和老朱解释。
“咱还不了解你,从小到大就编不会谎,还想和咱打马虎眼。”
老朱神色柔和,不见丝毫责怪。
“爹了解儿子。”
朱标同样笑着,像个孩子似的。
父慈子孝之中,朱允熥却被排除在外。
他不怀疑老朱对他的好,但老朱身上的那点微小的柔和怕是他这辈子都奢求不到的。
“你还有啥说的?”
就在朱允熥正嫉妒着,老朱脸上神情一凛,然后凶巴巴扫了过来。
“没了。”
朱允熥才刚回应,老朱便没好气道:“那还留在咱干啥,把你身上好好拾掇一下,瞧瞧你现在这样还像咱大明储君吗?”
他为了制定市舶司的税制,领着职大学生忙了大半个月。
刚一有了结果就直接过来了,再咋邋遢了一些那不都属正常范畴吗?
朱允熥委屈巴巴的,也只能道:“孙儿告退。”
之后,又冲朱标道:“儿子告退。”
在朱允熥走了后,老朱这才又有了笑。
“你儿子出去一个月,因祸得福倒更显得圆润了,纵观全局统筹天下的能力更加游刃有余了。”
不得不说,朱允熥这盘棋的布的确实广。
往常,朱允熥也会使恩威并施的手段,但更多都还是亦步亦趋,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往前推进。
而这次不同,完全把各个利益团体的商贾,以及海盗倭寇官吏等全部囊括其中了。
只有游刃有余处理了各方杂糅在一起的势力,方才能够下好天下这盘棋了。
棋盘输了可以重来,天下这盘棋输了那可就要命了。
“现在还不到见分晓的时候,棋局布的倒是挺不错,但之后的每一步调度都决定未来的走向是否能达到最优。”
“最后的效果到底如何,还得等到棋局方才能够见分晓。”
朱标相较于老朱,更为保守一些。
不过,朱标虽不像老朱这样自信,但当着朱允熥的面却会给出正面表扬,不会像老朱那种做的再好,都换不来一句夸奖。
另一边的朱允熥,从乾清宫回去后洗了个澡,便直接睡了。
在这段时间中,每天最多睡两三个时辰。
他既是去做表率的,肯定得做到职大学生之前,自然也就最辛苦了。
而就在朱允熥呼呼大睡的时候,外面从京中开始蔓延早就乱套了。
担心六部都察院内阁的消息传播的太滞后,早在朱允熥准备定市舶司商税问题之前,就曾告诉过徐行全。
让他一旦在京中传出朝廷有重开市舶司的消息后,马上通过电报把这一消息告知各地的分部。
以最快的速度,尽最大的努力,把积压的那些出海紧俏货物的价钱炒起来。
在电报的加持之下,不过短短数个时辰,全国大小商贾便都知道了朝廷重开市舶消息。
有门路的到处打探一下,没门路的也在做好万全的准备,一旦风声成熟务必要抢一批进来。
随着向海外的倾销,原本像烂白菜一样的这些货,用不了多久就得超越往常的最高价钱。
商品的总额和商品的价钱成反比。
朝廷开了海后,这些货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去了,肯定要比走私卖出去的多。
随着总额的减少,价钱当然会递增。
两淮商会。
“会长,朝廷要重开市舶司,你听说了吗?”
“是啊,会长。”
“现在出海的那些紧俏货都有上涨的趋势了,我们手里的那些货前不久可都推给陈家了。”
哪怕再熬半个月,他们都能多赚一大笔。
一大批商贾聚集着,吵吵着问范大水。
这个事情早传的沸沸扬扬的了,范大水又哪能一点儿没听说。
陈家典卖家当也要收购没人要的积压货物,怕是早就听闻朝廷的这风声了啊。
明明知道会涨价,还要压到最低价收购,这还有念半点昔日的旧情吧。
范大水自我检讨的同时,又把祸水引到了陈家。
“陈家有太孙的渠道,能率先掌握朝廷的动向,某结识太孙的计划倘若成功,也就不会面临今日的困局了。”
一时没想到这的人,听范大水这么一说,也很快全都了然了。
仿佛全都患上了失忆症似的,吵吵把火的大骂陈家奸诈。
没人想起当初陈家变卖家产收购不值钱货物的幸灾乐祸,以及把手里犹如粑粑一样货物铲给陈家时的兴奋。
“那现在咋办?”
发泄了大半天后,终于有人说到了关键。
陈家是奸诈还是啥的,买卖一经离手可就不能再反悔了。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想办法补救了。
“现在海外那些紧俏货物就都涨了,这样下去只能是越来越高。”
“若想从中谋一笔,最好的办法只能是现在开始马上就收购了。”
“收的越早,赚的越多。”
范大水能坐上副会长,并非一点儿都能力没有。
很快,便给出了办法。
“这若是放有人故意放出的假消息,那我们收的越多赔的也会越多了,”
即便只是要冒险,但也需得有依据。
若听风就是雨,很容易中圈套。
“你们先把手里的现钱准备一下,某托人去京中打探一下消息。”
范大水自告奋勇,主动担了起来。
他也需要用确切消息决定,以多大力度收购出海的紧俏货物。
与此同时,陈家。
“爹,朝廷开市舶司的消息出了。”
几日时间,陈磊一直都没出门,陈敬宗掌管着陈家,他的消息比陈磊灵敏多了。
早在刚有苗头时,他便已经捕捉到了。
“嗯。”
陈敬宗应了声,并没有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