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不吃了,换身衣服就随咱出去。”
老朱脾气本来就倔,他决定的事情可轻易没办法更改。
“父亲别担心,儿子会照顾好皇爷爷。”
朱允熥宽慰了朱标几句,这才快步上前追上了老朱。
老朱现在能行能走,要是现在都不让出去的话,等将来身体不好了,就是想出去恐也走不动了。
朱标也想到了这一层,很快追上走出几步开外的老朱和朱允熥。
当着老朱的面,单独叮嘱朱允熥道:“好好照顾你皇爷爷,记得多带些护卫。”
“不用啰里啰嗦了,咱的皇城跟下伤不了咱。”
老朱大手一挥,倒还挺自信。
就那种舍我其谁的架势,和朱允熥差不了多少。
但这话要是从朱于允熥嘴里说出来,可就少不了又得被批评一顿了。
朱允熥心里滴咕着,但嘴上还是乖乖道:“儿子会多带些护卫,照顾好皇爷爷的。”
片刻功夫,祖孙两换好衣服。
朱允熥带着老朱往锦衣卫的方向而去,但一路上走走停停的,有喜欢吃的就坐下吃点,有喜欢看的那就停下看看。
除了多少不少海外独有的那些物件,以及海外那些穿着打扮样貌长相的人外,就连大明本土的物件以及人员来往都比以前更加繁茂了。
这就是海外贸易对大明经济的带动。
“坐下吃碗面吧。”
老朱指了指远处卖刀削面的摊子,抬起脚便快步往前面钻去。
朱允熥贴身护在老朱身边,防止拥挤的人群不小心撞到老朱。
在那摊子旁边寻了个空位坐下,朱允熥招呼道:“来两碗面。”
汉子头顶面板双手舞动炫绝活,旁边妇人盛面的同时顺带招呼客人。
“分大中小三碗,客官要哪种?”
朱允熥眼神才瞥到老朱,老朱便随即出言道:“大碗。”
“还能加鸡蛋,客官要加吗?”
“加!”
老朱不花自己的钱,话说起来特豪横。
作为请客之人,朱允熥不答应都不行了,只能补充道:“两个大碗,都加鸡蛋。”
“好嘞!”
妇人爽快应下后,随之开始盛面。
动作行云流水的盛好面,又在上面淋了臊子,最后各加了两颗鸡蛋,连同早就盛出来的一碟小菜送了过来。
朱允熥和妇人一同取出托盘里的面,笑着问道:“这刀削面是山西的吧,掌柜的是山西人?”
现在户籍制度管的很严,山西人拿着通关文书贩卖些货物没问题,但要想把这种需长久经营的生意做到应天基本没这可能。
妇人笑了笑,回道:“当家的祖上是山西人,前元乱世的时候当家太爷爷带着全家南下逃荒,等到了应天只剩当家的爷爷一人了。”
“自此往后,当家的爷爷就落在了应天开了面馆养活全家,家公想要考科举当官,当家一直跟着爷爷长大,也就学到了这些手艺。”
说着,妇人便开始夸赞起老朱来,说老朱心系百姓云云的。
正是因为老朱开了海繁茂了应天府,让应天府往来的客商增多了,他们这种有地域性的面馆才能昌盛起来。
他们以前还能在胡同口支个摊子,主要卖给邻里邻居勉强养家湖口,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摊子支到这种闹市的。
听着妇人日子是发自内心过好了,老朱尽管没说一句话,但嘴角流露的笑意却可见他现在心情的不错。
朱允熥回道:“这种有地域特色的吃食相对来说的确会更受欢迎,您先忙着,等我有需要再招呼你。”
而恰在此时,又有人来了。
妇人应了一声后,便匆匆去招待了。
“皇爷爷,怎样?”
朱允熥瞥了眼已吃掉一半的老朱小声问。
“还凑合。”
老朱嘴上说着凑合,但一口蒜一口面的,吃的别提有多香了。
“嗯,好吃!”
朱允熥刚往嘴里塞了一口,便忍不住开始连声称赞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朱允熥好歹也是吃过御膳房的,和那儿的饭菜相比的确只能算个凑合。
对于朱允熥故意唱的对台戏,老朱给了他个白眼,倒也非常大度的没搭理他。
朱允熥见老朱不说话,则嘿嘿一笑道:“皇爷爷不够的话,要不再加碗小的?”
“不用了,给你小子省着。”
老朱喝干净了碗里的汤,又掏出帕子擦了擦嘴。
随后,往后靠在了旁边的墙上。
“快吃吧!”
“你小子吃饭都不积极,怕不是有毛病。”
朱允熥正欲否认,一抬头正看到一队官差推嚷着一外邦人往前。
“我是占城人,你们没权利逮捕我。”
那队官差谁都不屑一顾,有人还抬手往前推了一把,斥责道:“占城人咋了,到了我大明就得守我大明的规矩,还敢以假乱真扰乱市场,没锁了你就够看得起你了。”
摊子吃饭的人,还有围观的众人,听着这样的动静,不过只是抬了抬头,很快便都各忙各的去了。
人都是八卦的,而且这又是吃早饭的时间,正好能够用来闲聊。
之所以理都不理,只能是因习以为常了。
老朱扭头瞥了眼远去的官差,欣然道:“下面那些人表现倒还算可以,能够尽到应有的监管之责。”
有了朱允熥对林雄的破格提拔,也算是给那些普通的官差树立了前进的榜样。
大部分人都能够平等处理外商以及本地商贾外,还都对本身职责更加用心了。
朱允熥笑了笑,回道:“让他们履行本身职责不难,主要还是能否一视同仁对待那些外邦的商贾和使节。”
“朝廷是欢迎他们带动大明的经济,但那是在遵守大明律法的前提之下,倘若来了只是未凌驾大明本国子民之上,这样的开海不要也罢。”
“而这样的底气,则需要朝廷给予。”
“不过,事实证明目前的发展状况还挺好的。”
对于今日这个事情,老朱和朱允熥的关注侧重点不太一样。
老朱对朱允熥所言不置可否,只道:“随着开海之后,各行各业的商贸都发达了很多,要坚决杜绝投机取巧,在秤上货物上做手脚的事情,发现一起必将严肃处理一起。”
虽然侧重点不同,但好歹最后殊途同归。
祖孙两人在做了深入交流之后,该聊的都聊完了,消食也消的差不多。
朱允熥这才带着老朱,直接奔诏狱而去。
现在不是老朱想见陈祖义,而是朱允熥想见了。
历史上声名显赫的大海盗,要是不亲眼见一面的话,总感觉有那么些遗憾。
没用多久,朱允熥和老朱现身锦衣卫。
方成洋没在,朱允熥说明来意后,便有校尉领着他去了进了诏狱。
诏狱阴冷潮湿,不知多少人死在里面了,朱允熥进去之前特地把老朱留了下来。
老朱出来本就不是为见陈祖义,对朱允熥的提议倒也没有拒绝。
诏狱中,陈祖义和陈士良父子除了蓬头垢面狼狈了些外,并没有一丁点外伤。
他们父子自从被郑和俘虏后便已定了死期,又没有什么需要审讯的,没必要对一个将死之人再动刑。
“陈公子,好久不见。”
朱允熥隔着牢房,坐在了外面。
“上次陈公子不打声招呼就走了,这可让孤这一顿好找。”
陈士良倒还有些骨气,瞥了眼朱允熥,冷声道:“不用说这些了,要杀要刮随你的便。”
临死之前还能有这样的硬气,倒也没白瞎了他专门跑这么一趟。
“这位就是陈首领吧?”
“早就听闻陈首领大名,可惜始终没有一见的缘分。”
陈祖义盘腿坐在地上,听到朱允熥的声音,这才睁开了眼睛,问道:“太孙殿下?”
朱允熥点头。
之后,陈祖义起身上前,趴在牢房上面,从里面探出脑袋道:“郑和的宝船是你主持弄出来的。”
朱允熥继续点头。
陈祖义忍不住好奇,又道:“那宝船不用风帆就能行驶?”
这次,朱允熥点头之外,又多说了几句。
“这么说吧,要是以实力碰撞的话,目前普天之下是没有能战胜了郑和宝船的船的,郑和的宝船在载货的情况下都要比目前最快的船只不载货要快。”
“最重要的优势,就是能够逆风航行,以及任何火炮在短时间之内没办法攻沉。”
陈祖义非冒着风险劫郑和的船,不过就是看上了郑和宝船的优势。
朱允熥故意强调这些优势,就是要故意显摆,让陈祖义羡慕而已。
“其实,即便是郑和没拆穿你诈降的阴谋,就凭你手里目前的船只,都很难打得过郑和的宝船的。”
说真,朱允熥微微一笑,道:“陈首领是交过了手的,孤说的到底是否有理,陈首领想必是应该知道的。”
“其实,孤还得谢谢陈首领,是陈首领帮孤检验了宝船的性能,也以这次的实战彻底震慑了那些心怀鬼胎的宵小之徒。”
丢下这句话,朱允熥起身就走。
声名赫赫又如何,不也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除了长得人模狗样外,也再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了。
走到诏狱门口,朱允熥扭头道:“把陈首领的伙食标准往高提一下,每顿都别少了酒肉。”
朱允熥走出了诏狱,才终听得陈士良的坡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