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中游走于狼狈的军卒中,希望能集聚于剩下的这部分力量以找回场子。
有了战绩,回去也好交代。
要就这么灰熘熘的回去,恐怕就真的无法面见江东父老了。
最重要的是,朝廷刚刚还给他发了电报让他小心应对,可他竟然还觉着是朝廷太谨慎了,以为就凭区区交趾不敢招惹大明。
如实如何?
不仅招惹了,还招惹的不轻。
黄中能做到指挥佥事,再怎么平庸总归还是有些本事的,在黄中的全力组织之下,不到半个时辰便集合了剩余能战的军卒。
人数虽然不多,但至少要死在冲锋的路上啊。
“兄弟们,小小交趾竟敢犯我天朝,我等都是热血儿郎,岂能蒙受如此冤屈?”
“就让我们冲锋在前,踏平他胡汉苍老巢,为大明找回因我们丢失的脸面。”
“冲啊!”
黄中亲自领队冲锋在前。
因为他的失误才造成了今日这样的损失,他只有死在了冲锋的路上,才能让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不然的话,他的家人必被牵连。
有了黄中的亲身率领,对军卒的士气的确起到了一个很好的领导作用。
“冲啊!”
军卒们亮起手中的军刀,以万夫莫开之勇冲前方冲杀而去。
哪怕山路崎区,哪怕泥泞不堪,这都不足以阻挡军卒们此刻的滔天怒火。
就在军卒们憋着一口火气奔涌到一座通过南岸的大桥之前,那桥竟被守在南岸的交趾军卒几刀砍断了。
幸好冲锋在前面的黄中反应及时,不然的话就得掉进数米深的滔滔江水之中了。
“你们!”
黄中胸中的火气还没来得及发泄,对面的军卒便在领头将领的带领下齐刷刷跪倒在地。
那领头将领用蹩脚的汉话,道:“我等无意和大明天朝作对,只因那陈天平不过市斤小人,非为陈朝昔日王子,为了交趾百姓不得不除之。”
“交趾物资贫乏不能招待天朝大军,请将士们原路返回吧,我王自会向大明陛下请罪。”
是你自己承认陈天平就是陈朝王子的,大明派了最高规格的礼遇把人给送回来了。
然后你现在不仅说陈朝是市井小人,还对大明进行了突袭,给大明军卒官员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
闹着玩呢?
是一句本无意招惹天朝上国就能说的过去的吗?
要你真的只是冲陈天平去的,有一千种方法解决了陈天平,又何必对大明的使团出手。
黄中扯着嗓子,道:“本将还兼护送大明使团之责,请你王立即按标准规格迎接使团的到访。”
突如其来的一战,让大明使团同样伤亡惨重。
胡汉苍他要是接见了,那就得承认他是攻击了大明的使团。
双方交战还不斩来使呢,胡汉苍他一旦承认杀了大明的使团,那就意味着他向大明交战了。
他要真敢承认,大明就是倾家荡产排除万难,也一定会向他们发兵的。
而胡汉苍之所以敢派兵在大明手里就杀了陈天平,不过是以为大明需要以交趾作为下西洋的补给地,是轻易不会给自己制造麻烦。
换句话说,胡汉苍认为自己手里有底牌,因此才敢干这么大一个事情。
对于海外诸国来说,他们尊称大明为天朝上国,倒并不是惧怕于大明的兵力,只不过就是想从大明换去丰厚的朝贡利润。
这些国家他们无比清楚,天朝上国无论换了多少的政权,能动嘴就绝不会动手的。
不到万不得已之际,这些天朝上国是绝对不会发兵的。
“我王还有未处理完的朝政,请天朝的使团先回去,我王会向天朝皇帝请罪,之后再择取合适的时间恭请天朝使团到访。”
这样的理由无可挑剔。
黄中不过只一时语噎,对岸夹趾军卒已经不见了。
“他娘的,别走啊。”
任凭黄中喊破喉咙,对面军卒理都不理。
桥已经被砍断,就是现在绕路过去,都追不上交趾的那些军卒了。
最关键的是,以他们这些残兵败将,碰上交趾的大部队连看都没法看。
黄中长舒一口气,最终还是没往下坚持,招呼道:“电报员呢!”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是在信息往来不变的情况之下,既然有如此方便的信息交流还是征求一下朝廷旨意为好。
片刻功夫后,电报员被喊来。
混战之中,电报员既担心电报机被水淋湿,又担心被交趾的伏兵破坏,可谓是拼尽了全力。
直到现在,背上留有触目的刀口还在往出渗血。
电报机作为稀缺之物,那是大明的强硬底牌,一个电报员配备一台电报机。
被选中电报员之后,不学电报密码之前,也得先学习人在电报机在的铁律。
不管任何情况之下,只要人一旦有闪失务必先要提前销毁电报机和密码本。
所以,那些电报员可都是以命保护电报机的。
看着这个电报员虽然年轻,但身上挂着伤面色苍白,但却是满脸的坚毅。
当初这电报员被委派过来的时候,黄中以为他不过一个白面书生,顶天了干的不过就是锦衣卫那样的营生而已。
想不到,竟能这样坚毅。
“怎样了?”
黄中亲自扶着电报员,关切的上前询问。
电报员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回道:“不碍事,指挥佥事不用担心。”
说着,还开了个玩笑。
“这电报机可比在下的命重要多了,就是为了这电报机,在下都得活下去。”
“指挥佥事有事只管吩咐就行。”
黄中寻了块高一点的石头,招呼那电报员把手中的电报机放下。
“给家里发报了吗?”
这电报员跟着黄中出来,但却有发报自由的权力,使团中的任何问题都可以不经由黄中的同意发回到京里。
当然,黄中有事也可经电报机呈禀,朝廷有了命令也会直接通过电报机传达。
“还没来得及。”
黄中话不多说,应道:“现在就发吧。”
不当着黄中的面想怎么发就怎么发,现在被黄中眼巴巴的看着,当然先得征求一下黄中的意见。
电报员扭头,应道:“如何发?”
这么大的事情,根本瞒不住。
即便现在不说,朝廷仍有渠道知晓,一旦被揪出来,那过错只会更大。
黄中叹了口气,道:“你看到啥就发啥吧。”
电报员本就是这样想的,有了黄中这话他可就更不用顾忌了。
很快,滴滴答答的声音响起。
与此同时,正跟着朱标处理朝政的朱允熥率先接到了消息。
拿着这份电报,朱允熥迟迟没有反应。
“怎么了?”
朱标扭头询问,朱允熥把电报递上。
“交趾的使团遇袭了。”
朱标只瞥了两眼,便气不打一处来。
“酒囊饭袋!”
之所以让黄中护送陈天平,不过就是因为他资质平平,不至于凭区区五千人以少胜多,真的把陈天平送上王位。
朝廷谋划这步大棋,虽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却也没真的打算付出几乎全军覆没的结果。
“以黄中目前的处境,很难再对交趾起到反击作用了,即便是把黄中留下恐也不过是自取其辱了。”
“看来只能让他撤回来了。”
大明自有了宝船之后,那些海外诸国对大明更加敬畏了。
自从大明立国到现在,哪怕是在不可一世的北元鞑子跟前都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废物!”
朱标发起火儿来比老朱小不到哪儿去,回道:“马上给黄中发报,让他收整剩下的残兵马上滚回来,就别在外面丢人了。”
朱允熥点点头,应下了朱标。
“这个事情怕瞒不住,那些文臣知道了肯定又得打嘴仗了,趁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可以提前应对一下。”
顿了片刻,朱允熥提议。
说好要帮蓝玉争取,总得付出实际行动。
“先告诉你皇爷爷。”
说着,朱标慢慢压下了火气。
他的火气都这么大,还怎么安抚老朱那暴脾气。
“孤去说。”
朱标主动承担,又道:“你皇爷爷已经决定让蓝玉出兵,你可以放心提举。”
听罢,朱允熥愣了。
听朱标这么一说,他私下答应蓝玉的那些好像被听到了似的,
朱标瞧见朱允熥这样,脸上挂起了浅浅的笑容,道:“你小子在治理卫所的问题上不留余地,又在水军和倭国的问题上多次偏袒你四叔,要是再不实际给予那些武将些利益,他们怕是再难买你账了。”
“而且,恐连带着跟随郑和出海的那些勋戚子弟怕都要出问题了。”
那些事情都是迫不得已,朱允熥也在寻求补偿的办法了。
想不到,老朱和朱标竟帮他提前想到。
朱允熥当即开始心花怒放,道:“多谢父亲。”
朱标微微笑了笑,话没多说应道:“你安排人给黄中发报,孤先去找你皇爷爷。”
话说完之后,朱标又补充道:“出兵交趾还得过了文臣的那一关,之后还得再准备粮草辎重,别等交趾的问题自由传回了,直接通知下去让他们做好出兵的准备吧。”
在老朱强硬的手腕之下,那些文臣他说的再多,但终究都没办法阻碍老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