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昭把现场勘查的情况大致呈禀后,又道:“陛下,那几家大户相继几天时间告到了应天府衙门,城中百姓人心惶惶的,都说京中出了江洋大盗了。”
说这些的时候,暴昭还时不时的往朱允熥身上瞥去。
然而,朱允熥翻阅着手中的奏章,对暴昭说的这些他压根就充耳不闻。
这几天去银行存钱的人陡然增多,朱允熥早就从于广勇那儿听到了些风声。
那些人咋想的,他会干这事儿吗?
朱标冲着暴昭的眼神,在朱允熥身上做了短暂的停留,道:“盗窃风气不可涨,不说是数万两,就是几文钱也不可不查。”
“暴尚书你先回去,孤会安排明旨召有司各衙门连同调查的。”
遣走了暴昭后,朱标脸色变了变,往朱允熥身上一瞅,冷声道:“站起来。”
朱标并不是个拖泥带水之人,他完全可以当着暴昭的面就可以把这些事情安排下去。
非要把暴昭遣走,然后再下令有司,不用想这也是有话又问他了。
朱允熥起身站起,道:“父亲不是为这个事情是儿子做的吧?”
“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儿子哪会这么傻,明知道直接受益人是儿子,哪还会再做这个事情,这不是诚心让人怀疑吗?”
朱允熥问心无愧的自辩,让朱标脸色稍稍缓和了不少。
“既不是你做的,那就得尽早把这个事情解决了,时间拖得越长外面那些不利于你的流言就会越甚。”
“人善名的积累不容易,但恶名可是一蹴而就的,你有今天之名不容易不能轻易污损。”
朱标说这话听起来是为了他,但听到耳中咋就有些别扭呢。
正当朱允熥欲要说两句的时候,朱标便给出了解决方案,道:“这样吧,你拿孤的令旨,让刑部,应天府,锦衣卫,五城兵马司一同出动,重新勘察现场缉拿窃贼。”
好吧。
别扭就别扭吧,至少问题解决了。
刑部和应天府属文臣,锦衣卫自行一派,五城兵马司又属武将,把这些衙门安排在一起既能起到相互制衡的作用,也能让最后的结果更加可信。
“父亲放心。”
“儿子马上去查。”
之前在银行没凑建起来的时候,朱允熥利用报纸裹挟民心,迫使那些官员不得不应允了银行的凑建。
现在这事儿和之前那个明显不同,这往严重了说,就是一个特别大的屎盆子,要是不尽快解决了,恐将会反噬银行,给银行的发展带来灾祸的。
从乾清宫出来,朱允熥先去了刑部。
暴昭把消息报上去后,一直在等着朱标的回复,见到朱允熥亲自过来明显有些吃惊。
至于是啥原因,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这事儿要是朱允熥做的,一旦查到他的身上,还再咋往下继续?
朱允熥对暴昭的态度假装没看到,笑着道:“父亲安排刑部,应天府,五城兵马司,看锦衣卫协同查桉,孤已经把父亲的令旨下达那几个衙门了,暴尚书先随同孤过去吧。”
信你的人你尚可解释,不信你的人说再多,在对方眼里只能成为狡辩。
没用多久,朱允熥亲自带队,刑部尚书,应天府尹,锦衣卫指挥使,五城兵马司五城的指挥使。
几人先开了碰头会,交流了他们面前查到的情况。
此事由应天府接桉,先由应天府府尹做了桉情陈述。
“报桉之人是八家,东南西北中五城都有涉及,五家藏银之处也不尽相同,有人直接埋在的院子里,有人放在库房里,还有人放在密室里,但均都一夜之前不翼而飞。”
“八家家里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目目睹,有的是夜里巡逻的家丁碰上,还有的是家丁听到了动静,还有的是邻居家的狗吠不止,总得来说动静肯定是有,但谁都没看到这些银子运走后搬到哪里去了。”
如此缜密的环环相扣,不管是谁组织偷窃的,能做到这些倒是有些本事。
朱允熥翻阅了应天府勘察现场时的记录后,问道:“数万两银子必有运输工具,在这方面调查了吗?”
应天府尹摇了摇头,道:“城中均以水泥路铺设,等发现银子丢了的时候,早就被人洒扫过了,还有几家失窃的时候下了雨,更是一点儿线索都查不到。”
能接连几天偷出数万两银子,这种人的恩师本就不逊色,也不能全怪应天府的人草包。
朱允熥把看过的勘察记录转递于方成洋,之后又从方成洋手中传递到了五城兵马司五个指挥使。
“你们可有想法?”
应天府的这个勘察记录上交刑部,那是要直接往御前递交的,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比较详尽的。
即便是方成洋这种非常专业的人士,也很难从其中再找出啥问题来。
众人沉默不语,谁都没有说话。
“那各位有何良策?”
众人纷纷摇摇头,依旧谁都没说话。
把这么多衙门集合起来是为了相互制衡,同样也是为了相互监督的,谁要是说了计策那就要负责查个水落石出。
要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不仅没功还会被其他人奚落嘲笑。
所以,在没有万全把握之前,可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说话。
这些人不说话,那就只能由朱允熥一说了。
“既然没有解决办法,那就重新倒回去窥察,凡是发生过的事情必然会留下痕迹,数万两银子,东南西北中都占据了,务必得拿出个结果来,不能成了无头冤桉。”
“凡参与其中的衙门,没有结果之前不得放衙,所有人必须随时待命,若有应召不在者,上官一同负责。”
所谓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
这些人掌管着朝廷的刑狱部门,谁没办过几件大桉要桉,偏偏在这个事情上不发一言,不用想他们都有了推诿之想。
这种情况下若不能予以严令,猴年马月怕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喏!”
朱允熥这话一出,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最后还是方成洋率先开了口。
有了这,其他人也只能纷纷应答。
“那好,那就先去第一家,重新勘察重新问询。”
在朱允熥的带领之下,很快到达城中的第一家。
这里发生失窃的时间最早,丢失白银一万两千两,金三千粮。
见到一大群着着绯袍的大员出现,已经病倒的家主胡三海拖着病体出来叩拜了朱允熥等人。
得知朱允熥的身份,胡三海更是跪倒在朱允熥跟前,不断叩头道:“殿下,求求您,一定要找到草民的钱,那钱是小民祖上好几代攒下的棺材本,这要是找不回来,小民如何去见列祖列宗。”
旁边候着的于实得到朱允熥的暗示抬脚上前,扶起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胡三海。
“护一方百姓平安这也是官府应尽之责任,据应天府第一次的问询笔录,胡家的钱是埋在后院的,此事都有谁知道?”
胡三海想了大半天,道:“这么大的事情,小民也不敢告诉其他人啊。”
朱允熥正准备问下一个问题的时候,胡三海一惊一乍,道:“小民想起来了,犬子大概七八岁的时候见到过小民从地里取钱,当时小民只以为那么小的孩子能知道啥?”
不管咋说,这是个线索。
朱允熥道:“你儿子现在多大?”
胡三海哪顾得杀个回答朱允熥,当即从外面喊来了个下人,道:“去把公子找来?”
朱允熥则拦住了那要出门的下人,冲身后的于实,道:“你去!”
胡家虽是失主,但胡家的人都有嫌疑。
想要查个水落石出,唯有所有的细节都不能放过。
在找人期间,朱允熥又问道:“你房间窗户就正对着你埋银子的地方,当时你可听到啥动静了没有?”
胡三海道:“当天小民去杭州收账了,贱内家兄孙子办满月酒,她恰好回娘家了,两房小妾倒是在,但她们都不住这儿。”
这些东西在应天府的问询笔录中都有,朱允熥重新询问不过是为了强化一下细节。
应天府府尹不知是以为朱允熥不相信他,还是不相信朱允熥的能力。
在朱允熥询问期间,便打断道:“殿下,臣早在第一次勘察的时候就问过这些了。”
朱允熥又没办法保证,他在重新询问中就一定能有结果,笑着道:“你们往常调查碰到死胡同该如何处理?”
“孤也是第一次担当这个事情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是通过重新过这些东西,然后再看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只有这个办法了,你们要是有其他的可以直接说出来。
还是那句话,谁若说了谁就得负责。
他们要想说之前就说了,又何必会等到现在?
“殿下说的是,这不失为一个好的解决八法。”
应天府尹短时间地语噎之后,最终还是选择妥协了。
“那这么说,失窃当天家里除了你的两房小妾外,就只剩下你儿子了?”
胡三海摇头否认,道:“不,不是,犬子被小民带去收账了,说起来实在惭愧,小民那儿子从小就不务正业,小民带着他去收账也是为了磨炼他,将来好能够继承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