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新生命(1 / 2)

停下自行车,马华走过去,坐在了冉秋叶身边。

地面上的红叶很美。

秋风很凉,早早地就有了刺骨的寒意。

坐了一会儿,马华开口了:“秋叶。”

冉秋叶转回头来,无神地和他对视,似乎在问他有什么事。

“和我说说以前的事情吧。”

马华说道:“我想了解你更多。”

冉秋叶默然转过头去,似乎没听见。

但是嘴唇微微颤动几下后,还是开口,小声说了起来。

“我的名字,是我妈取的。”

“我爸给我取的名字,叫做知瑾,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

马华点点头:“嗯,冉教授的古文功底的确是很好,我之前也深受教诲。”

冉秋叶淡淡说道:“但是我妈给否了,说‘知瑾’这个名字,音通‘自尽’,算什么破名字。”

“当时还在国外,看到满地红叶,我妈思念起来家乡的红叶。”

“说香山的红叶,说地坛的红叶,就给我起名叫做秋叶。”

说到这里,冉秋叶扯动嘴角笑了一下,一伸手却又抹泪起来。

这泪水开了头,却是怎么也忍不住,很快流满了脸颊,怎么也擦拭不干净。

马华伸出手,一只手握住她冰冷的手,另一只手拿出手绢,给她擦泪。

倒不是马华矫情、一个大男人随身带手绢;而是这时候,稍有些讲究卫生的人都带着手绢,擦手洗脸甚至酒桌避酒都可以用得着。

这是没有一次性纸巾、没有餐巾纸的年代;外出吃顿饭,不带手绢就得嘴上带油或者一歪头嘴巴擦在手背上、袖子上,很不雅观卫生,手绢因此是随身携带的应有物品。

至于酒桌避酒,那就是吃好喝好的人专有权利了。一杯酒看似喝了、含在嘴中,一伸手用手绢擦嘴,擦完嘴后再开口说话,基本跟没喝差不多。这种技巧从古代的长袖掩面、倒酒进袖子里面,到后来的餐巾纸擦嘴,都是一样的。

马华的手绢擦在冉秋叶脸上,其实心里面也在腹诽她父母的起名水平。

冉教授想要冉秋叶叫“知瑾”(自尽),冉秋叶的妈取名则是“秋叶”——秋天的叶子美则美矣,也是活不了多久,死亡如秋叶之静美。

这两口子是真的牛,跟预言家似的。

如果没有马华出来阻拦,冉秋叶还真是极大可能自杀。

马华擦了一会儿眼泪,冉秋叶按住他的手,不让他擦了。

她继续讲述着:“回国后……我们家最喜欢来地坛,尤其是秋天的时候,我妈指着地上的红叶跟我说,这就是我名字的由来。”

“虽然那时候并不在家乡,心中想的却是家乡的红叶……”

“后来……”

说到这里,冉秋叶看到夕阳的余晖已经消失,晚霞消失了,红色的叶子也变得黯淡。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下子就崩溃了。

转头扑在马华怀里,闷声哭泣起来:“我想我爸我妈了!我是没有爸妈的孩子了!”

“我在这個世界上,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了!”

马华伸手环抱她,轻轻拍着她后背。

任何安慰的语言,在这时候都没有意义。

冉秋叶的哭泣持续了十多分钟,最后终于哭的没有了力气,浑身微微抽动着,靠在马华怀里。

“马华,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轻声问着。

“这种话题太深奥了,先活着再说。”

马华说道:“先活下来,你再想想,你想要什么。”

虽然很对不住此时此刻受苦赚工分的生产队员们,但是马华还是再一次跟冉秋叶描述了他们的艰苦难熬,告诉冉秋叶,纯粹以物质条件来说,冉秋叶依旧还是可以很不错活着。

“但他们有着幸福的家庭,不是吗?”冉秋叶轻声说道。

“不是。”马华说道,“人有千万模样、花有万紫千红;太多人为了家庭一口吃的不得不辍学、放弃自己的梦想;太多人为了兄弟姐妹,心不甘情不愿牺牲自己人生,一辈子痛苦。”

“也有很多人拼命劳动,甚至于累死、浑身伤病……”

随着马华的描述,冉秋叶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不是冉秋叶品德浅薄、幸灾乐祸,而是人的群体本能,发现有更多更多的人和自己一样困苦艰难;就像是天塌下来,原来这么多人一起在天底下,至少稍微感觉有一些安慰。

即便如此,当冉秋叶回过神来,又忍不住地回想过去幸福时光,再度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

她不想再说什么了,马华见到阻止她自杀的提示还在,一时间又没有谈心的话题,也感觉一时间没办法。

伸手揽着冉秋叶肩膀,马华轻声说着:“走吧,咱们先回家再说。”

“秋叶,你可以把我和京茹当作你的家人,往后的日子往前走,往前看。”

“一定不会让你再失望,再痛苦了。”

冉秋叶有些触动,抬起头来看向马华。

家人?不会再痛苦了?

会是这样吗?

跟着马华离开地坛公园,坐在了自行车后座上,冉秋叶回头看一眼,夜色升起,如同漆黑吞噬了所有希望美好,也吞噬了红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