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刀锋割下鲜嫩肥美的羊肉,他放下刀后用手将肉叼进嘴里,两三口吃下肚。诱人的天然香料味和肉香在帐篷内弥漫着,交河轻嗅了嗅,喉间滑动。
「是呀,大漠的规则是伟大的塔拉腾定下的,强大的武士绝不会追随弱者。」大漠人憨笑着搭住布日古德的肩膀,「你阿爸将你带到我这里来和我的儿子结为风和沙,可惜他死的太早了,神使带走了他,而你才是塔拉腾最眷顾的孩子。」
风和沙,这是指大漠人的习俗,两个男子结为最亲密的兄弟,他们共享荣誉和苦难,从小一起长大。只要对方还活着,就永不会背叛对方,甚至会为对方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他们共享食物和纯净的水,还有彼此的奴隶。
「我失去了最好的安答,阿爸还为我寻找了一个新的安答。」布日古德收敛了微笑,「可他也很早就死了。」
「孩子,去左庭吧,趁中庭的王还有反击的余地,你可以去左庭告诉左庭的大王,让他们带来左庭所有的武士,用风和沙来赶走迦拿人。」大漠人重重捏了捏布日古德的肩膀,「趁现在还有时间和机会,你的传说在大漠被所有人信奉,女人们在篝火上摆放着你的木头人,祈祷着新生的孩子如你那般强壮、强大。左庭的大王一定会相信你的。而我们……也需要更多的武士。」
布日古德抬眸看了大漠人一眼,随即微沉下颚,他在思虑着什么。
「老人家,郑国人呢?」交河突然在沉默中开口,「迦拿人久久不曾进攻中庭,是不是遭遇了什么?郑国人是不是在和迦拿人打仗?」
「听巡游的武士说,郑国人在外面抗击迦拿人,他们的人很少,骑着马跑的很快。迦拿人没有马,无论走到哪天上都有鹰跟着。」大漠人惆怅地吐气,「那是右庭传承的驯鹰方法,太聪明了,迦拿人拿郑国人没办法。」
「但局面会被打破的,我亲眼见过迦拿人的军队。」布日古德想起在海峡上看到的成百艘战船,「他们就像大海一样广阔,我们的武士却像大漠里的沙粒,一颗一颗,根本填不满整片海洋。」
大漠人撑着膝头站起来,然后将羊毛围脖甩向肩后,慈爱地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中庭的王已经遗弃你了。但布日古德,你不会屈服,就像你的父亲一样。去吧,去左庭。中庭的大王要能拿起弯刀的人都去王庭立下誓言加入最终的决斗。我很老了,但我还能拿起弯刀,我还是一名武士。」
大漠人转身取下挂在帘布旁的老旧弯刀,镶着宝石的刀鞘被岁月侵蚀,斑驳的锈迹布满铁锈,他用宽大的袖子擦了擦刀柄,随即握住缓缓拔出一角。
锋芒亮起的刹那,他掀开帘布走了出去。
帐篷内的篝火被呼呼灌进的风声吹的摇曳不息,布日古德允自坐在毯子上沉思着。
「只有集中大漠所有的力量才能抗衡迦拿人,你当时就在那,亲眼看到他们的人。」交河盯着他目光幽幽,「他们的人数很多,也许没有百万,但几乎接近百万。」
布日古德侧首在篝火的另一侧看他,随即语气沉重地说:「他们的长矛很锋利。」
交河的眼白在阴影里像恶鬼般布着狰狞,他咬着字眼说:「武士的弯刀也很锋利。」
「他们有仙人,那扇子扇出来的
风能轻易地割断人的身体。」布日古德冷静地说,「郑国人和武士都挡不住。」
「在大漠里不只有大漠人。」交河打破他的疑虑,「你们崇敬的圣山上也有仙人,他们的剑能斩开大海。」
「我们是凡人,仙人不会理会凡人的决斗。」布日古德微微侧眸躲闪交河的视线,「骄傲的武士不会玷污决斗,这是不公平的。」
交河无情地回答:「迦拿人不在乎公平,他们有仙人。你可以守着武士的尊严去公平的决斗,但迦拿人会杀死所有的大漠人,男人、孩子的头无论有没有高过车轮都会被砍下。你们的女人会沦为他们的奴隶。」
布日古德回眸看向他,摇曳的篝火令他的面容在交河看来扭曲,同样交河的面容在布日古德看来也是一样。
布日古德有些无力地说:「我只是一个凡人。」
「但大漠的传说却不是这么说的。」交河语速加快,「大漠的人都说布日古德是被神明重塑的男人,而当你死的时候,大漠会刮起沙暴,而你会从沙暴中重生。」
布日古德莫名地摸了口上的项链,那里坠着一根色彩艳红的羽毛。
他随意地说:「是巫师们的胡言乱语。」
「不管是不是胡言乱语,你是大漠人信奉的传说,居住在大漠深处的部落仍然相信你。」交河撇视帘布一眼,话语意有所指,「连年老的武士都愿意为大漠奉献自己的生命,难道伟大的布日古德害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