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是搞刺杀,又是唱衰凉军,向西域传递情报,现在更是安插进凉州的官府了。
这些家伙到底想干嘛?
李怀便让葛良带一个过来,他要亲自审问。
不久。
一名看起来三十来岁的男子,手脚都被铁链锁着,带到了李怀的王庭。
这家伙进门后,左顾右盼,像是看风景一样,最后把目光落在李怀身上。
漏出一个轻蔑的笑容,顺带着把头稍微给昂起来,像是准备随时赴死。
“放肆,见了凉王为何不跪!”侍卫吼道,按住了他的肩膀,见他还反抗,便一脚踢在他的膝盖处,强行把他摁在了地上。
这家伙忍着剧痛,依旧满脸不服气的扬起头,目光如锋芒一样直视着李怀。
李怀见这么一幕笑了笑,“这么急着要在本王面前表现你不屈的态度?”
“我不是表现给你看的,既然落在了你们手上,要杀要剐随便,我什么都不会说。”他咬着牙道。
李怀并不急着审他,反而说起了过去往事,“本王还是洛阳长皇孙的时候,倒也见过不少犯人。”
“有些犯人哭爹喊娘的求饶,有些犯人表现的麻木,还有一部分犯人,跟你一样,急于求死。”
“你知道我最欣赏哪一种犯人吗?”
三十岁的男子皱起眉头,完不知道扯这些是什么意思,故而他什么也不回答。
李怀自顾着往下说,“这三种犯人,我都看不起,我最欣赏的是第四种。”
“那种……听天由命的犯人!”
他闻言嗤笑一声,自傲道:“那我肯定不是第四种,我决不听天由命!”
李怀摇了摇头,纠正道:“你当然不是第四种,因为你根本做不到听天由命。”
“你以为听天由命很容易吗?”
“当知道自己要被斩首,时日无多,戴着沉重的铁链,依旧保持着生活习惯。”
“每天早上起来,要先把头发梳好,吃饭的时候要端坐,不管食物多粗糙,都要细细咀嚼,不发出任何声音。”
“饭后,三尺之狱中,仍旧散步舒心,还要朗诗读词,不动初心志向。”
“到了晚上,准时睡觉,而且能和在家里一样,安安稳稳的睡着。”
“如此听天由命,你以为简单?”
现在,换李怀对他发出一道嘲讽的笑容。
三十来岁男子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心里已经认同,听天由命是一种极高的境界。
而且是他达不到的境界,他可以坦然赴死,却做不到不惧怕死亡。
这就是李怀想要的效果,让人承认自己有害怕的情绪,才会如实的招供。
“你叫什么名字?”李怀便开始进入主题,先从询问他的名字开始。
“周浩苍。”他道。
“识文断字吗?”李怀继续问道。
周浩苍抬起头来,像是被羞辱了一样,扬声道:“不算大学问,亦有一腹经文。”
“那你出身应该不错吧。”李怀笑道。
这个社会,文盲率高达七成,剩下三成,大部分也只是识字能写书信而已。
能经过专门学习的,少之又少。
大部分都是士族子弟。
故而那些老士族才那么猖狂,他们垄断着社会最需要的资源,人才!
“家破人亡的浪子,谈何出身。”周浩苍自嘲之中,都带着几分傲气。
李怀偏偏就要让他知道,他这一分傲气,在这里分文不值!
“既有出身,又有一肚子经文,敢问阁下,可有讲的出来的事迹?”
周浩苍直视着他,“你什么意思?想要套我话?我没你想的那么傻,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不不!”
李怀笑着摆了摆头,“本王把你叫过来,并非是想要从你口中得知什么,只是想了解一下你们这类人,毕竟你又能知道什么?”
不等他做答。
李怀继续之前的话题,“你既一腹经文,可还记得曾经的志气?你既出身高贵,可曾想过要光复家业?”
周浩苍被他问的心慌起来,理智告诉他,最好是当自己没有长一张嘴,什么都不要跟他说。
但总有一种想一吐为快的欲望,就像是心中有什么东西,急切的要发泄出来。
他心乱了。
“我的志气,我的出身,跟你有什么关系?”
李怀很是无奈的,但又很耐心的跟他解释,“都说了,就是跟你聊聊,了解一下你们,你老是对我这么大的敌意干嘛?”
“我知道你是前朝的余孽,你的家人多半也是被当今朝廷给杀死的。”
“但你也要分清黑白,前朝覆灭的时候,我都没出生,你们再怎么恨,也不应该恨在我头上。”
“是吧。”
周浩苍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张嘴想要咆哮点什么,却又自持文人的身份,恐入了下流。
文人自当应该讲道理,辩论,以理服人!
“自古以来,一将功成万骨枯,一朝更替,百万头颅滚落在地,只有野心,哪有什么黑白!”
“看看,你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们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仇恨,你之所以跪在这里,只是因为你触犯了凉州的律法。”李怀接着他的话说道。
“我……”周浩苍顿时无语,他那话的意思,明明是敌对不需要理由。
怎么反倒被他当成要交朋友了。
“假如你是一方父母官,你治下有人犯罪,你抓不抓?”李怀不给他脑子转过来的时间,非得把他给带偏。
周浩苍脑子懵了,有人触犯律法,该不该抓?
那必须得抓。
不对。
和这有什么关系?
“再如果,犯人死不认罪,该不该用刑罚?又要用何种刑罚?”李怀追问道。
审人的最高境界,就是要让他自己审自己,唯有自己能找到自己的弱点。
周浩苍此刻已经完被绕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