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老头儿走近,开口赞道:“阿弥陀佛!西方真是福地!那老人家如此年纪,走个路还念经哩。”
八戒道:“师父,你且莫要夸奖,那个是祸的根哩。”
三藏道:“怎么是祸根?”
八戒道:“破猴子打杀他的女儿,又打杀他的婆子,这个正是他的老儿寻将来了。我们若撞在他的怀里呵,师父,你便偿命,该个死罪;把老猪为从,问个充军;悟净喝令,问个摆站;那猴子使个遁法走了,却不苦了我们三个顶缸?”
天上众神听了,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观音把猴子和猪头当成凡间人了,编的什么破词。”
“对,这个不合理!哪个凡间县令敢判天蓬元帅充军……”
下方,女儿国王伸手扭住猪耳朵,吼道:“这呆子胡说,可别唬着师父!”
三藏也摸摸鼻子,心道:原来我在观音心里,这么胆小。
女儿国王把棍藏在身后,走上前迎着白骨夫人,叫声:“老头儿,往哪里去?怎么又走路,又念经?”
白骨夫人一板一眼的答道:“老汉我祖居此地,一生好善斋僧,看经念佛。命里无儿,只生得一个小女,招了个女婿,今早送饭下田,想是遭逢虎口。老妻先来找寻,也不见回去,全然不知下落,老汉特来寻看。若是伤残他命,也没奈何,将他骸骨收拾回去,安葬茔中。”
女儿国王笑道:“我是妖怪祖宗,你怎么来哄我?你瞒了诸人,瞒不过我!我认得你是个妖精!”
白骨夫人顿口无言。
女儿国王掣出棒来,与她对峙。
天上众人见了,来了兴致。丁卯神问道:“你们猜猜,这次是不是完结了?”
丁巳神笑道:“所谓再一再二不再三,应该是要完结了。”
十八位护教伽蓝中的美音伽蓝闻言笑道:“我倒觉得没这么轻易杀青,我们要不要开局赌一赌?”
摩妙伽蓝拍手:“好主意!”
下方,女儿国王念起内心独白:
“若要不打死妖怪,她一时间抄空儿把师父捞了去,却不又费心劳力去救,若要打死她,又怕师父念那话儿咒语。”
她顿了顿,按观音给的咒语,召唤当地土地、本处山神。
土地和山神们一出,女儿国王欢喜:“又学了一门手艺!”
她对着几个小仙道:“前方妖精三番来戏弄我师父,这一番却要打杀他。你与我在半空中作证,不许走了。”
话罢,女儿国王持棍扑向白骨夫人。
白骨夫人见了,心道,“我终于杀青了,拜拜了您嘞!”
随即幻化出一具骷髅。
女儿国王眼疾手快,抓住小白扔到小天地,这才站定。
三藏在马上,知道女儿国王马上就要离去,心有不舍,不愿开口。
八戒见了,叹了口气,道:“这破猴子只行了半日路,倒打死三个人!师傅快念紧箍咒!”
三藏也知道剧情不能拖,只好念咒,女儿国王急到马前,叫道:“师傅,莫念!莫念!你且来看看他的模样。”
三藏双手捂眼睛,夸张的大叫:“悟空,这个人才死了,怎么就化作一堆骷髅?”
女儿国王一抬腿,一甩裙摆,指向骷髅道:“她是个潜灵作怪的尸魔,在此迷人败本,被我打杀,他就现了本相。他那脊梁上有一行字,叫做白骨夫人。”
三藏闻言,信了。
八戒一见,连忙在旁边唆嘴道:“师父,猴子的手重棍凶,把人打死,只怕你念那话儿,故意变化这个模样,掩你的眼目哩!”
三藏闻言,信了。心道:我在观音菩萨心里,就是这个智商么?
他微叹一口气,念起“紧箍咒”:“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若要不吃葡萄非吐皮,就得先吃葡萄不吐皮……”
女儿国王忍俊不禁,跪于路旁,只叫:“莫念!莫念!”
三藏字正腔圆:“猴头!出家人行善,如春园之草,不见其长,日有所增;行恶之人,如磨刀之石,不见其损,日有所亏。
你在这荒郊野外,一连打死三人,还是无人检举,没有对头;
倘到城市之中,人烟凑集之所,你拿了那哭丧棒,一时不知好歹,乱打起人来,撞出大祸,教我怎的脱身?你回去罢!”
悟净听了,噗嗤笑出声:“按观音的台词,师傅不是嫌女王打死人,是怕惹上官司……”
八戒一捣悟净后腰:“演戏呢,严肃点!”
女儿国王不理会他们,道:“师父错怪了我也。这厮分明是个妖魔,她实有心害你。我打死他替你除了害,你却不认得,反信了那呆子谗言冷语,屡次逐我。”
她象征性的摸了摸眼泪,接着道:“常言道,事不过三。我若不去,真是个下流无耻之徒。我去我去!去便去了,只是你手下无人。”
三藏怒目金刚状,道:“这泼猴越发无礼!看起来,只你是人,那悟能、悟净就不是人?”
女儿国王扶住额头,做伤情凄惨状:
“我投拜你为师,曾穿古洞,入深林,擒魔捉怪,收八戒,得悟净,吃尽千辛万苦。你今日昧着惺惺使糊涂,只教我回去:这才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罢罢罢!但只是多了那《紧箍儿咒》。”
三藏道:“我再不念了。”
女儿国王道:“这个难说。若到那毒魔苦难处不得脱身,八戒悟净救不得你,那时候,想起我来,忍不住又念诵起来,就是十万里路,我的头也是疼的;假如再来见你,不如不作此意。”
三藏滚鞍下马来,叫悟净从包袱内取出纸笔,即于涧下取水,石上磨墨,写了一纸贬书,递于女儿国王道:
“猴头!执此为照,再不要你做徒弟了!如再与你相见,我就堕了阿鼻地!”
女儿国王连忙捂住他嘴:“御弟哥哥,这个词得换一换!我还得回来,不能说下地狱!”
三藏想想也对,接上话茬:“如果再与你相见,我就……我就……”
女儿国王接了贬书道:“师父,你就娶了我得了!”
她将书摺了留在袖中,又看了看剧本,软款道:“师父,我也是跟你一场,又蒙菩萨指教,今日半途而废,不曾成得功果,你请坐,受我一拜,我也去得放心。”
三藏知道戏还没杀青,转回身不睬,口里唧唧哝哝地道:“我是个好和尚,不受你歹人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