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昂热,父母,刀(2 / 2)

如此生硬的转达让路鸣泽一时没忍住笑了起来,叔叔和婶婶脸上也绷不住,路明非的母亲乔薇尼那句话在信里说得那么柔情似水,简直催人泪下,可在须发花白满脸脱线表情的古德里安教授嘴里说出来,有种叫人忍俊不禁的错位感。古德里安教授伸出手臂大力地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

餐桌的气氛忽然融洽了许多。

“我去一下洗手间。”路明非站了起来。

路明非背靠着洗手间的门,静了一会儿,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明非,爸爸妈妈爱你。”

路明非相信的,在纸上看到的时候他其实没什么感觉,可是从古德里安教授嘴里说出来,他忽然就相信了。

“我爱你啊”这句话是一定要说出来的,即使是由一个身高一米九的魁梧教授来复述,说出来和写在纸上不一样,尤其对于路明非这种很缺爱的蔫小孩来说。

原来他的父母在一直默默关心他。

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人愿意去在乎他。

这真好,真的。

路明非无声的留着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的泪水。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地躲一躲,不去考虑过去,不去考虑未来,只享受这当下的幸福。

直到一双紫色暗纹的慢跑鞋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路明非吃了一惊,猛地抬头,看清了面前站着的是个女孩,从下到上是一双慢跑鞋,一条贴身的牛仔裤,一件白色的小背心,外罩了一件蓝色竖条纹的短衬衣,头顶扣着一顶棒球帽。

路明非愣了一下,觉得眼前这一幕场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眼前就只是一个高挑明媚的女孩儿,斜眼看着路明非,耳垂上的纯银四叶草坠子摇摇晃晃,上面嵌的碎钻光芒刺眼。

“这是女厕。”女孩慢悠悠地向路明非揭示了问题的所在。

屏幕中的监控录像不断播放着,这条巷子确实没什么人,那片街区的大多数住户都已经搬走,周围都是空房子,这条路自然也就没什么人经过。

监控录像快进了几秒,一个衣着普通的普通小青年出现在了屏幕里。

李子木对条路很熟悉,或者说熟悉的要死,没有在这里发生的那件事,现在他应该还在老老实实地准备高考。但在他的印象中,这条趋于荒废的路并没有任何摄像头,卡塞尔这帮人到底把摄像头藏哪了?

监控录像无声的播放,视频里的男孩散步似地向前走着,而对面迎面走来了一个带着黑色兜帽的男人。

李子木闭上了眼睛,对,他的生活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一切变得都不一样了。

这段经历在他脑海中循环过无数遍,现在闭上眼睛他还能清晰的记得当初发生过什么。

那还是在他的高中生活刚开始不久的事,他像往常一样走回家。路明非家其实跟他家在同一个方向,不过他并不想跟路明非走得太近。所以在路明非一个人蔫头耷脑的走大道的时候,李子木选择走他熟悉的近路。

这条路很近,周围都是荒废的房屋,光秃的水泥路上连条狗都没有。

李子木大脑放空,想着晚上吃什么,是做醋溜白菜呢,还是水煮白菜,还是做白菜汤?没办法,那段时间李子木实在是太穷了。即便凭成绩让学校免了学费,他也有一大堆教辅学习资料要买。如果不吃白菜,他就只能吃土。

对面走来了了一个戴着兜帽的男人。巷子很窄,李子木往旁边让了让,想让男人先过去,下一秒,男人手中的短刀就已经没入了他的腹部。

“这是2006年10月22日下午6点25分发生的一起混血种袭击案,凶手在此之前已经杀害了两人,后被定性为对社会不满所导致的无差别袭击。”昂热的声音从屏幕中传出,如同为这出默剧做着无感情的旁白。

男人的兜帽滑落,李子木能看到他眼中的疯狂,像野兽捕猎成功那样,充斥着兴奋与嗜血,那是属于混血种的疯狂。

刀身入体,第一感觉是,好凉。

就像在冬天有人把手伸进你的体内轻抚你的内脏。

然后是疼痛,无比的疼痛。

疼痛到大脑无法思考,短刀自下而上将他的内脏钉在了一起,血液与温度正在迅速被剥离身体。

他这辈子还从未感受过这种疼痛,也许上辈子也没有。他要死了吗?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每天按时去上课,努力学习,做一些自己喜欢吃的菜,努力地省吃俭用来让自己活得更好。

明明他没有插手任何事情,为什么最后依旧落得了个悲惨的结果?

他不想死。

他不该死。

本应该听话地成为一具尸体的李子木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