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计划,他本来是该进入到那祭坛当中,而后与师门中人里应外合,一举捣毁此处魔族的祭坛。
如他这般被以各种方式,送往魔族祭坛的师门弟子,足有二十几个。
可哪想到,他与那师门附属小势力的部分弟子,竟是被魔族的魔怪们,在这祭坛的边沿处抛下。
被强行押着,来这片林场开荒!
那之后,赵长川的噩梦就开始了。
他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在这片诡异的地方,被吸干了灵力,修为散尽,最后生气耗散而死。
只是短短的两个月过后,那一批加起来数量过百的,被送进林场的低阶修士与凡俗百姓中,还活着的人,就只有他一个了。
一具具熟悉之人所化的白骨,被每月负责收走灵木的魔族魔将,从赵长川挖的坟中刨出,尽数堆砌在木屋当中,其随手布置的简陋阵法内,以那些白骨的死气、阴气,蕴养着那些精铁铸就的斧子。
这一切,都深深的刺痛着赵长川的眼眸。
那批人死了之后,魔族又相继送了几批人进来,只是后续的这几批人,往往只有寥寥几个,且只是四肢健全的寻常百姓。
而他赵长川,也成了这片祭坛边沿的林场当中,常驻的存在,直到如今。
那每日负责收走灵木的魔族魔将,自然是早就发觉了赵长川的异常。
但其不知为何,并未去管。
赵长川对此,心中也是不解的很。
他如此异常,按理说,魔族那边应当早已发觉才是,怎会放任不管?
这个问题,困扰了赵长川几个月。
就在顾青和林菀、贺强三人到来之后的第二日,赵长川突然想通了这个问题。
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负责这片林场的那魔族魔将,乃是他们人族修士的卧底!
心中产生此想法之后,赵长川便时常将那魔族魔将,一些极细微的行为,在脑海不断放大、重复思索,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至于这位新来的三人当中,表现尤为不凡的‘林长青’,也自然就成了赵长川另一个怀疑的对象。
‘看来,是我人族修士,要反攻了……’赵长川心中热泪盈眶的想着。
顾青看着神情连连变幻,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赵长川,眼神越发的古怪。
“林某想,赵兄是误会了,林某此时也是乏累的很,只是思及时赵兄的邀请,未曾拒绝而已……”顾青老脸带着笑容,口中出言。
“嗯?”赵长川脸上的激动一滞。
“明日还要伐树,早些休息吧。”顾青对赵长川抱了抱拳,将酒袋留下,拿起一旁冻得冰寒一片的斧子,抖落其上积雪,转身朝着木屋走去。
看着身形没入飞卷的雪粒中,渐渐模糊不清的顾青,赵长川张了张嘴。
他却也并未再说什么。
寒夜中,任由雪粒打在脸上,赵长川静默了许久,叹息一声,抬起了手掌。
只见,他的掌中有黯淡的灵纹浮现,这灵纹自掌心朝着周身蔓延开去,一枚珠子在他的掌中升起。
这珠子有龙眼大小,似是一颗丹药的模样,通体褐色,半透明状,一经出现,就压下了赵长川身形周遭丈许范围内的风雪,凝滞了赵长川身前燃烧的篝火,令细微的雪粒浮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取出此珠子之后,赵长川便感受着体内的复苏灵力,自脖颈间的胡须下,取出一块玉符,凝神感应起来,半晌后,他口中又是一声叹息。
“唉……”
叹息过后,赵长川将这玉符塞入了脖颈见的胡须下,手中的那珠子,也再次沉入他的血肉中。
他体内的灵力,随着这珠子回到血肉中,也是被镇压了下来,神魂力量也仿佛消失不见了一般。
寒风呼号,雪粒再次飞舞,似飞蛾一般,撞入赵长川身前复燃的篝火中。
……
便在赵长川将那褐色珠子之时。
已走入木屋的顾青,神情微动。
他似察觉到了什么,回眸看了一眼。
可思及自己如今,就连内视都做不到,五感也是削弱到了极点,神志都快不清晰了,他权当这莫名的感应,是种错觉,不再理会。
顾青绕过那堵堆着许多尸骨的墙,给炉子填了些柴,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这木屋虽小,但内里用木板隔断出了许多房间。
顾青所居的房间,位于屋子最深处,房间内的布置很简陋,只有一张小床,这张小床之上,是一床已然发霉、满是污渍、血迹的被褥。
顾青走进房间,将斧子戳在一旁,回身关上可有可无的房门,便是一把掀开被褥,盘腿坐在了床边。
这小小的房间,不过十几尺方圆,自然没有窗子。
隔壁传来那健壮少年贺强的阵阵呼噜声,伴着屋外的呼号之寒风,别有一番寂静。
顾青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房间内的黑暗。
随即。
他闭上了双目,呼吸也是变得平缓、悠长。
白日的感悟,再次浮现在顾青的心底。
他一遍遍的细细咀嚼,无有丝毫遗漏。
就这么反复的梳理了几十遍,顾青收获不小,睁开了双目:‘大逍遥为我之所求,所有路上的景色,当看边看,不当看,便不去看。’
‘如此而已。’
‘不论假丹,还是结丹之事,都不必执着……若每个境界的桎梏,皆随心中执念而生,那无所执,便无桎梏,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顾青的心念转动,心中也越发澄澈。
但他的心中,依旧有种似差了点儿什么的感觉:‘如是思来,这修行事,倒简单了,可若无所执,水又如何能到渠成?任其自流,便对么?’
‘另外,境界桎梏,当真只是随心而生么?’
‘诚然,上古之时,炼气期无境界划分,筑基、结丹之分作前中后三个小境界,若如此观来,境界桎梏,当真是随心而生……可此事,也不尽然,那筑基、结丹的前中后期,不也存境界桎梏?每个大境界间,不也是桎梏天成?’
此念一至,顾青的心中再次纠结起来。
思量,思量,一夜的时间便匆匆过去。
翌日。
深陷纠结之中,难以自拔的顾青,再次拖着浑噩的身心,砍了一日的树。
待得夜幕降临,他再次回到木屋当中,在床边打起坐来,苦苦的参悟。
此后一连七日,顾青都如是重复着。
渐渐地,他的双目更加无神,身形也是佝偻下来,满身的暮气,好似真成了行将就木的老者,就连砍树,都变得有气无力了。
这七日间,顾青有意的操纵下,只砍了两棵树。
他除了似无情的傀儡般,砍树、吃肉之外,也不再与林菀、贺强这两个小娃娃,或是那似另有身份的大胡子赵长川交流。
甚至,到了后面几日,就算这三人在他的耳旁说话,他都难以听清。
他的五感恍如生锈,神志也越发昏沉。
七日后的夜幕降临后,顾青胡乱的吃了些肉,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自己的房间,刚要将斧子戳在一旁,迎面就被一个沙包大的拳头打倒。
嘭!
顾青撞开了房门,倒在了地上,浑浊的眼眸,有些呆滞,身形又被拉回了房间内。
房门闭合,而后两个窃窃私语声响起。
“贺强大哥,咱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这林爷爷,他可没有难为过咱们……”小女娃林菀纠结的声音,率先低声响起。
“这老家伙不死,咱们就要死。”贺强面无表情,看着地上的顾青,“虽然不知道,若是我等未曾完成砍树份额,会被如何对待……但那些魔族的残忍,林菀妹子,也应当知晓一二,我便见到过那些魔族,将一根竹子,自下体穿入你这样的小姑娘体内,带着肠子肚子,自喉咙而出……”
“莫要说了!莫要说了……”林菀嘴唇发白,捂着耳朵,颤抖的缩在一旁。
她似,想起了什么恐怖的往事。
贺强暗自撇了撇嘴,看着顾青,拿起了一旁顾青刚放下的斧子:“老家伙,莫要怪我,我得活着,所以,你就安心的去死吧,反正你这把老骨头,也没多少活头了,就当救我和这林菀妹子一命吧!”
说着。
贺强手中一抡,斧子化作一道黑影劈下。
锋利的斧刃,似带着丝丝黑气,划过空气。
破风声乍起!
贺强手中斧子,已斜着劈在顾青的脖颈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