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卖部倏然变得一片寂静,骆母小心翼翼地看着骆桥,只见骆桥微皱着眉,什么话也没说。
骆父出来打圆和:“说什么呢,我们家女儿今年才二十一,还年轻,再说了,女儿还要考研的,哪有时间谈恋爱。”
骆母看了骆父一眼,又重新看向骆桥:“骆桥,妈不是催你,只是想让你不要把家里的事看的太重,还是要把你自己的人生大事想明白,如果学校有人追你,或者你喜欢什么人,你就大胆去追,爸妈是支持你的。你从小没谈过恋爱,不妨在大学试试,都说在大学谈的恋爱是美好的,而且你们学校是重点大学,里面的学生也比较有文化,跟你会比较合适……其实妈妈就是希望你能活出去,活到大城市去,过上好日子。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爸的。”
骆桥桌下的一只手在柯悦香的大腿上轻轻拍了拍,看向骆母道:“妈,我没对那些男生动过心,没有喜欢的。”
骆母浅笑:“没事,以后有喜欢的就行……”
骆母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看着她们的柯悦香,恳求道:“香妹,你在临市,你也跟小桥相处得比较好,她还小,又没谈过恋爱,对那些男生不太了解,以后要是她有喜欢的男生,还得麻烦你帮她把把关,别让小桥一头扎进甜言蜜语中,姐就在此先谢过你了。”
柯悦香抓筷子的手紧了又松,最后在她看见低垂眼眸的骆桥时,嘴巴抿了抿,最后扬起嘴角笑道:“玉兰姐放心,如若小桥以后遇到了什么喜欢的人,我一定会帮她好好把关的。”
柯悦香的话让骆母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夹起一块肉放在柯悦香碗里:“听你这么一说,姐就放心了,姐知道小桥跟你关系好,你一定会好好帮她的。”
柯悦香笑着点头说是,只是笑容里参杂着一丝苦涩,骆桥看到后,放在柯悦香大腿上安抚的手微微握拳收紧。
骆桥垂眸抿唇,低着头沉默地吃饭。
高速公路上,小车内部的气氛有些沉重。骆桥将车开到服务站,跟柯悦香一起去厕所方便后,顺便吃顿饭。
在一家餐馆里,两人都点了一份面。
骆桥:“一份要香菜不要葱,一份要葱不要香菜,都微辣,谢谢。”
骆桥点完单就付了款,跟柯悦香在外面,她很少让柯悦香付款。
坐在靠窗的位置,可以看见橙红色的夕阳将天空渲染成淡淡的粉橙色,很是好看。
骆桥看着坐在她对面单手撑着下巴扭头望着天空的柯悦香的侧颜,很美,却也有些骆桥难以言说的难过。
骆桥抿了抿唇,伸手握住柯悦香的手臂,在她转头看过来时问道:“香姨,我妈让你帮我把关时,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还笑着答应”
在骆桥升大二时柯悦香就说了让骆桥跟她说话不要用“您”,会让她觉得她跟骆桥差了辈分,也会让她觉得自己年龄大,从此以后,骆桥跟她说话不再用“您”,只用“你”了。
柯悦香静静地看着骆桥,突然间就笑了:“她是你妈,我能怎么办,当众拉着你出柜吗我一个外人,算什么一回事……”
柯悦香嘴角勾起的笑让骆桥的心瞬间紧缩、难受。
骆桥握着柯悦香的手臂收紧:“香姨,不是这样的……”
柯悦香单手撑着下巴,苦涩的笑望着骆桥:“我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有想过逼你跟你家人出柜,但后来你爸的身体状况让我犹豫再三,你妈又把我当亲妹看,逢年过节我都能跟你一起回你家,感受属于亲人才有的亲情,我很满足了,所以就想瞒着就瞒着吧,如果能瞒一辈子也不错,我们两个心里明白就好了……但当你妈恳求我帮你把关以后的男友时,我知道,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想。”
夕阳照在柯悦香侧脸上,让她的双眸看上去似乎有些晶莹的泪光:“你跟我不一样,你还有父母,有疼你爱你希望你活得光彩夺目的父母,我们瞒不了他们一辈子的。”
骆桥的心里很难受:“香姨,我们可以的……”
柯悦香伸手自然地擦过从眼角滑落的泪痕:“小桥,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爸已经发展到尿毒症,在医院一遍又一遍地做血液透析,最后躺在病床上跟你说希望能在死之前看见你结婚,甚至说看见你的小孩……”
柯悦香说到这,泪水开始不受控地从两眼滑落,她笑问着骆桥:“这种情况,你会拒绝你爸的遗愿跟他出柜吗你爸妈那么喜欢小孩,不是吗”
每次两人回去,总会看到周围的小孩攥着纸币跑来买小零食,每次那个时候,骆父骆母都笑得很开心,不但零食会多给些,还会摸着他们的头,把家里一些刚做好的吃的分一些给他们,让他们回家吃。骆父骆母是喜欢小孩的,更期待骆桥以后的小孩。
柯悦香的话让骆桥愣住了,她倏然摇头:“没有这个‘如果’,我爸说过,让我一定要跟我喜欢的人,他不会逼我的,也不会强迫我的。”
柯悦香看着骆桥,突然笑了,拿着纸巾将眼泪擦干,没再逼骆桥立即给答复,结果是什么,她觉得,她心中有数。
柯悦香回想起几年前做过的梦,那个梦里,因为看到骆桥跟温洋相亲,以及温洋帮骆桥撩发的举动,就一怒之下载着骆桥冲进了江里。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她,心里恐怕只有爱,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居然会为骆桥考虑她的父母,站在她的立场想问题。
现实与梦,真的是不一样的……
“两碗微辣的牛肉面,一碗放香菜不放葱,一碗放葱不放香菜。”服务员这时端着两碗牛肉面走来,放在桌上。
骆桥将放香菜不放葱的那份推到柯悦香桌前,柔声道:“我们先吃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行吗,我们先过好我们现在的每一天好吗”
柯悦香望着骆桥,望着自己碗里的香菜,望着骆桥碗里的葱,点了点头:“好,我们先过好每一天吧。”
看柯悦香松口,骆桥那颗一直高高悬挂起来的心才缓缓放回原处。她现在很头疼,她似乎已经回忆到前世的她在答应骆母跟人相亲时,心里对柯悦香有多内疚。
但这一世的她,不会再跟前世一样顺从了父母而背叛了柯悦香,她想父母和柯悦香都好好的……
骆桥低头沉默地吃着牛肉面,最后心里的天平在一端父母和一端柯悦香时,向柯悦香倒了下去。
人还是要选择自己爱的,她相信她的父母一定也是会理解她的,虽然过程难了点。
骆桥看着对面一手撩起头发,一手夹面的柯悦香,嘴角微微扬起,将自己头上的橡皮筋拉下递给柯悦香:“香姨,我吃完了,这个给你。”
柯悦香看着出现在她视线里的橡皮筋,接着抬眸看向朝她笑的灿烂的骆桥,心里的忧郁瞬间消散,她放下筷子,伸手正打算接过橡皮筋,结果她眼前橡皮筋又被骆桥收了回去。
柯悦香:“”
她还没说话,就见对面笑容灿烂的骆桥起身握着橡皮筋来到她的身旁,抓起她的一头秀发,手脚麻利地将头发扎成了个高马尾。
柯悦香刚想说谢谢,就听见站在她身后的骆桥弯腰低头在她侧脸亲了一下,不等她回头,她就听见骆桥在她耳畔低声笑道:“毕业,等我毕业,我就好好找我爸妈谈谈我们俩的事。”
骆桥的话,让柯悦香的双眸瞬间攒满希望,她转头看着骆桥,不可置信道:“你说真的等你毕业,你就跟你父母坦白我们俩的关系!”
骆桥点头,双手拿搭在柯悦香的肩上,低声抱歉道:“所以,还需要你等我一年半了。”
柯悦香转身就紧紧抱住了骆桥劲瘦的腰,将脸埋在她的棉服上,摇头道:“我等得起,我等得起……”
相比与未来到底会如何,柯悦香现在更感动于骆桥的承诺,说明骆桥有把她们俩的事放在首位考虑,骆桥的未来有她,她是在骆桥的未来里的。
两人回到临市后,生活又正常地运行起来,工作日骆桥读书柯悦香上班,周末两人共同过着糜烂的生活,过节放假两人就会开着车去周边的城市来个短途旅行,生活也算是充实而又快乐。
一条风景优美的国道上,骆桥开着车,佩服道:“香姨你太厉害了吧,爬山的速度比我还快,都不累的吗”
坐在副驾驶座的柯悦香笑道:“不知道了吧,我可是有偷偷背着你健身哦。”
骆桥点头:“发现了,每晚抱着你睡的时候,身上都没有赘肉,哎,怀念以前捏你小肉肉的日子。不过还好,你不该瘦的地方没瘦,摸起来手感还是一样。”
柯悦香挑眉:“明明更坚挺了好不好。”
骆桥连忙应道:“是是是,更坚挺了。”
突然,骆桥的眼睛眯起,将车停了下来,皱眉道:“怎么会有这么大一截的树枝掉在车道上,这不影响开车嘛”
只见骆桥车前有一大截带着树叶的树枝横在马路上,占了近三分之一的车道。
骆桥转头对柯悦香道:“香姨,你跟我一起下车将这些树枝抬到树下吧,别影响后面车辆的驾驶了。”
女朋友好心,柯悦香自然不会拒绝,于是两人一起下车,将横在路上影响车辆驾驶的树枝抬到边上的非车道的树下。
结果两人刚走到树下,两人都愣住了。
大树后面有一个被绑在简易婴儿床里的小孩!
两人对视一眼,都很震惊,将树枝放下,两人走近小孩,就看见婴儿床歪贴着一张纸,两人蹲下看着那张纸。
【求求好心人收养我家女儿,我家女儿今年三岁,长得很乖很漂亮,也很懂事,她一出生,我就感觉她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我畅想过她长大的模样,只是现在我可能没法看到了。她很不幸,遇到了一对不会照顾小孩的父母,一岁的时候发高烧,烧成了聋哑人,未来的一切都断送在了她那对害人的父母手上。我很伤心也很难过,我们曾想过倾家荡产都要治好女儿的聋哑,但医生一次又一次地摇头,让我凉了心。两年了,我跟她爸离婚两年了,带着她流浪两年了,每天吃不好睡不着,苦了她也苦了自己,我真的没钱了,我养不起她了,我没办法了,再这样下去,我都想抱着她一起离开这个人世间了。最后犹豫再三,我决定将她放在这里,等有缘人好心人收养,如果不能收养,麻烦帮我把她送到福利院吧,我定会每天祝好心人平安喜乐,也祈祷我女儿能早日恢复健康,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不要再跟她提起我了,感谢。)】
骆桥和柯悦香抬头,看着站在木质简易婴儿床里,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扎着双马尾望着她们的可爱女儿,女孩很漂亮,皮肤很白眼睛很大,身上的衣服虽然款式很旧也穿了很多年,但是却很干净,看得她妈妈有很好的照顾她。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没有物质的基础,一个年轻的女人带着一个聋哑的女儿在这世道生存有多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