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呢”?安东阳立刻催促他起身,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是身在虎穴,多呆一分钟,就多一份危险。
“现在就可以走了”,他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说话的语气也十分平稳:“交割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蒋将军进账就可以办公了”。他从容不迫的走到囚车前,一哈腰,钻进了里面,然后带上囚车门。
“唰唰唰”!
突然,周围的将士都抽出了佩刀,把禁军和安东阳围了起来。禁军见形势不对,也都纷纷抽出佩刀,与他们相对。
安东阳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立时就吓得瘫痪在地,身上不住的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路远航坐在囚车里一动不动,满面含笑的对着安东阳说道:“安大人,老夫若是想反,现在也来得及。不过,老夫是鸣沙山人,鸣沙山人反了鸣沙山,还有哪个地方容得下呢?众将官,把兵器收了吧”。
众人不得已,只好手刀入鞘,站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路远航被押走。
一路上晓行夜宿,饥餐渴饮,不一日来到枯叶镇。镇上的市民,早就得到了他被押回来的消息,一条长街上挤满了人。这些人有拿鸡蛋的,有拿萝卜的,有拿西红柿的,有拿辣椒的,也有挑了水来的,端着猪血来的……,只要他们想得到的,拿得动的,觉着用起来顺手儿的,全部搬了出来。不过,这可不是为了迎接他,或者为他做一顿丰盛的午餐。这些人的目的,是要用手里的东西砸死他。在他们的心里,他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卖国贼,泯灭人性的反叛者。
“杀了这个狗东西”!
随着第一个西红柿在囚车上开了花,各种蔬菜纷纷而至,大粪水、猪血、尿液也是如雨水般泼了下来。
“打死他,狠狠的打”!
“肉割下来,我要生吃他的肉”!
“我要喝他的血”!
这发自内心的愤怒,源于盲目的仇恨。路远航的确不是个忠诚,但也不是叛国者,只因为敏感时期的一个谣言,就被大众无端定义。不过现在的他,并不觉得奇怪,他见过更疯狂的事情,更惊心动魄的场面。
扔完手中的东西,人们开始捡身边的东西了,石头、木块儿、树枝,所有能捡到的东西他们都捡起来扔出去,后面涌上来的人甚至开始捡掉在地上的东西了。
倒霉的押运官安东阳,和禁军们,既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犯人,一个个被打得鼻青脸肿,叫苦连天。但人们却更加疯狂了,他们开始冲击禁军,想要冲到囚车旁边,对这个仇人进行致命攻击。禁军不得不和他们对抗,被他们推来推去。
一阵激烈的对抗之后,禁军的保护圈儿被冲开了一道口子,一群人拼死冲了进来,嘴里发着疯狂的吼叫。
所有的人都处于癫狂状态,他们冲散了禁军,打开了囚车,把路远航从里面拉出来,推到人群围成的圈子里。
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了,所有的动作也停止了,甚至他们的心跳、他们的呼吸、他们的思维,都进入到了静止状态。时间在这一刻,按下了暂停键。
但是短暂的沉默,是为了更猛烈的爆发,忽然,一个人撕心裂肺的叫着冲入人群,毫不犹豫的扑到路远航的身上,在他肩膀裸露的地方狠狠的咬了下去。
一声惨叫之后,路远航推开了那个人,但胳膊上的肉已被他咬下,此刻正满嘴是血的嚼着,脸上露出可怕的笑容。
这种惨烈的场景让人群呆了一呆,随后就一起扑了上来,他们就像一群饥饿的鬣狗,在争着撕扯食物,人类最原始的本性在此刻暴露无遗。
这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人们就一层层的退开了,随着最后几个人从地上爬起来,刚刚还活生生站立的路远航,已经只剩下一堆胡乱摆放的百森森的骨架。最后,这些骨架也被人一抢而空,只有那一片抢不走的殷红,在证明着刚刚发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