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沙山的秋天,有一半儿都是在雨水中度过的。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落叶镇就浸泡在这雨水之中,但这并不是问题的所在,两条河的河道里,依然没有汹涌的河水,雨水越大,秋山半岛人的堤坝越高。这个时候,于海田才意识到他们的阴谋,他们是要用水攻。――既然城里布满了地道,用水来灌溉,那是最阴毒不过的事情了。不过,即使他意识到了这一点,也同样儿毫无办法。他的军队,还不具备与二十万人进行对阵的实力,逃走也基本不可能。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做船,不错,是做船。在这十几天里,他尽可能的让属下去伐树,然后把这些树做成船。但他的时间,已经不够了。
一场暴雨之后,巨大的洪水像一片从空中落下的水墙,在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恐慌的时候就已经砸了下来。
落叶镇里所有的人都成了瓮中之鳖,等到洪水退去,秋山半岛人从城墙的缺口处爬进城里,这里早已是一片废墟。
于海田还活着,和他一起还活着的人,并不多。不过,他还是没有选择自杀。他要等,等着确认一件事。
他第一个见到的人,是盛世源。盛世源并没有像俘虏一样儿把他捆起来,而是以宾客之礼接见了他。
“一别经年,想不到,你我竟然在此相见”。盛世源微笑的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悲凉之意。不过,于海田却表现得很自然,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无论是谁来做,他都能欣然接受。
“我却是早就想到了,只不过,我想到的恰恰相反,坐在你那个位置的是我,坐在我这个位置的是你”。
两个人不禁同时大笑了起来。盛世源轻轻的用手拍了拍桌子,继续说道:“我倒是从来没有这样儿想过,我相信,如果你亲眼见到过太尉大人,一定也不会这样儿想了”。
“我,还可以见到你们的太尉大人”?他的这句话即是在询问,也是在试探,他很想知道,黎九元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已经死了。如果他死了,那么,这个计划又是谁布置的呢?
“当然可以”。盛世源看着满脸惊讶的于海田,十分平静的说道:“他现在就在大帐中等着你”。
巴牛的确在大帐中等着他,他也依然是以客人的身份,坐在客人的位置上。
“能够让我做梦都感到害怕的人,你还是第一个”。巴牛微笑着看着他,但那微笑之中,却有着无尽的悲凉。常林死了,很多他身边的亲随也死了,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和他朝夕相处的人,他自然会感到悲凉。不过他没有恨,他无法恨,如果非要恨,他只能恨他自己。如果不是他好色的性格,就不可能去曲家庄园,也就不可能发生之后的事情了。
“那我岂不是很荣幸”?于海田也笑了笑,他的笑里,也同样儿充满了悲凉。
两个人都看着各自想要看的地方,不再说一句话。过了很久,巴牛才继续说道:“你还有什么意愿呢”?
于海田想了很久,才从容的说道:“把我和我的家人葬在一起吧,我不想和他们分离”。
巴牛答应了他的这个请求,于海田一家,男女老幼,上到八十余岁的老人,下到襁褓中的婴儿,六十余口,同一天在南门外斩首。之后,他划了一片地方,把这些人部葬到了那里,并且按着昭穆的顺序排列下来,每一个墓前都立了一块石碑,上写:原落叶镇府尹于海田妻,某某。原落叶镇府尹子某某,等等。但只有于海田的墓碑背面有铭文,铭文也是巴牛亲笔所书,并请了鸣沙山最有名的石匠雕刻而成。
随着于海田一家的死,鸣沙山也彻底陷落,自此之后,东铎和鸣沙山被完统一了起来,形成了一个新的国家,东铎,新东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