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互不打搅,那便由他们去吧。
1915年2月13日
今儿是农历年三十,也就是老话常说的除夕。
这是我活这么大第一次过年节。
按理说年节应当团聚,可我的年节却孑然一人。
哦不对,还有两只猫和一条狗,它们替代了我师父的位置。
外面在放鞭炮,小孩子抽冰尜,玩狗拉爬犁。大人们都窝在家里,拿大锅咕嘟杀猪菜和灌血肠。
我的风水馆子准备开张了,隔壁吴婶给我送来两兜粘豆包,黄的白的都有,看着不太喜庆,我牙口不好也不太吃得惯,不过还是笑纳了,毕竟是一番好意。
没错,我觉得我已经开始学着人情世故了。
1915年2月14日
今儿是大年初一,我没有早起诵读《太上三官北斗经》。
我也没有设斗坛供灯,拜道教尊神以及本命星君。
我不打算做道士了,我想做个寻常百姓,若是富裕一些,就更好。
我已经学会了“听钱”的门道,因为我有很多袁大头,刚好可以拿来练手。
我见过一些地主老财,拿着大洋猛的一吹,然后放到耳边,随后露出狡黠的笑容。
他们常用这种方法来鉴别银元的真伪,不过若司徒零在这里,肯定会说这种方法并不科学。
我拿铜板也试过,空气摩擦金属,会使金属产生震动发出声音。所以即使是假的袁大头,大多也都吹的响,但是声音会有区别。
响锡版的声音就发尖,铜芯的低沉,而铅芯版的就很难吹响,只有长期把玩才能找到其中规律。
能吹响的肯定是银质银元,但不见得是袁大头真银元。
这些道理我都懂,因为我发现我越来越爱钱了。
1916年2月15日
我的身子已经恢复差不多了。
幺妹昨儿来过,给我送了新一年的药,我刚刚把它们服下了。
自从吃了这种药,我身体的恢复速度逐渐趋于正常,不再像之前那般惊人了。
我感觉这是好事情。
今天还有件事,有一位不晓得算不算朋友的人突然联系了我。
算算时间他应该快到了,就先写到这里吧。
合上日记,张守鱼缓缓起身,来到馆子外头的躺椅上坐下。
一年时间匆匆而过,他也算彻底融入了红尘俗世。
正如他刚刚在日记本里写的那样,他在等一个人。
日上三竿,一辆黑色吉普车缓缓停在门口。
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走下了车。
西装是戗驳领,能看出用料考究,剪裁也极度合身,彰显出主人刁钻的品味。
来者三七分头,头发梳得锃光瓦亮。
一副金丝眼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再配上那张让张守鱼喜欢不起来的脸,着实与周遭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司徒零!
张守鱼已经整整一年没见到他了。
这一年里他除了写日记,也一直在打探当初第二条路那批人的下落。
直到半年前,他收到了司徒零的消息,得知汉阳造他们都安然无恙,张守鱼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而今日到访,是司徒零主动跟张守鱼约见的。
至于其来意,张守鱼还不清楚。
“司徒副官,坐下喝茶。”
二人相见没有太多客套,张守鱼连身子都没起,只是朝自己旁边另一张马扎凳指了指。
“一年不见,你就请我坐这个?”
司徒零朝张守鱼微微一笑,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的坐了下去。
不得不说,他这身行头穿搭,坐在这风水馆子门口实在扎眼。
司徒零也挥挥手支走了车辆,随即从兜里掏出一包哈德门,扣开一角翻转过来,用手心磕一磕。
拽出一支后,用银质夹烟器套在右手食指上,将香烟放在上面用火柴点燃,随后一边甩着火柴,一边将第一口烟不过肺匀匀吐出。
“还得是哈德门啊。”
司徒零望着张守鱼又是一笑。
“还跟以前一样死臭美啊。”
张守鱼咧嘴回应,抬手也找司徒零要了一根。
“小道长,你从前不抽烟的。”
“那是从前,从前我还叫你司徒施主呢。”
张守鱼没司徒零那么矫情,点上一根吸了一大口,下一刻差点没呛得背过气去。
司徒零望着他逞能的样子,一时间又咧嘴笑了半晌。
只不过这笑容越笑越是僵持,到最后渐渐消散于无形。
司徒零的表情,也变成了聊正事的正色。
“小道长,燕子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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