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你们放弃吧
皇帝面色发白,藏在衣袖里的手微微哆嗦，他咽了咽口水，低声说：“冗官并非一朝一夕形成,这可不好改变……”
大周现在的主要入仕途经有三种,走科举，亦或是特举，还有荫补。前两种一般是寒门子弟选择的入仕途经,最后一种是宦官子弟选择的入仕途经。
不得不说大周对于官员特别厚待,只要大臣好好为国效力,他们的后辈就能当官。甚至可以让门客通过荫补入仕。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特别入仕途经。太|祖皇帝为了防止外戚干政,立下规矩选民女入宫立后。所以,皇帝还会封赏后宫妃嫔的娘家亲戚当官。故而民间有‘一女入宫，全家当官’的传言。
而大周的官与职是有区别的。有官阶而没有职位,只领俸禄，不用干事。这种官员称为寄禄官。也就是所谓的米虫。有职位,要做具体事务的官员叫做职事官。这才是真正做事的官员。
要改变冗官情况并不容易。首先,就得改变选才制度。这可是一大改革！皇帝担心会被群臣反对。
林璟缓缓言道：“可先从官员作风抓起。要求官员重视品行。比如，定一套规矩。凡大周官员无论官阶大小，不可参赌,皆不可逛青楼去勾栏院。一旦发现,直接撸掉官阶。”
皇帝惊讶，这是要变相的裁员啊！
他眯着眼睛，一脸深思。
林璟又说：“除此之外，为了鼓励官员为民办事，当好官，当清官。可以搞个‘大周十大好官’评选。根据各位官员每年的政绩,让百姓来为自己喜欢的官员投票。评选出年度最佳官员。而朝廷，对于获选的官员会给予厚赏。”
皇帝眼睛亮了，这个不错！那群文官肯定很积极争取！
“还有呢”皇帝兴奋起来。
林璟告诉他：“先搞这两件事。”
皇帝点头，开始跟林璟讨论如何整治官员作风。
长青在外面站了半个时辰，有些担忧。忍不住询问殿前都指挥使：“我家郎君何时出来”
殿前都指挥使摇头，他也不知道皇帝跟林璟两人在御书房里干什么，这么久了都没有动静。
长青又等了一刻钟，御书房还是没有动静。他烦躁地挠了挠头发，在外面走动。
“你是林家的仆人！林郎君在里边”
长青转头，看到了李医官。
李医官神情激动，他有两三天没见到林璟了。心里对这个徒弟有种执念。特地跑来找皇帝，希望皇帝能够做主，让林璟拜他为师。
长青点头，回应道：“我家郎君与陛下在御书房里。”
李医官高兴地说：“妙哉妙哉！”
然后转身对殿前都指挥使说：“下官要见陛下！”
殿前都指挥使敲门，大声对里边喊道：“陛下！翰林医官院的李医官来了！”
御书房里，林璟在说，皇帝在记。
听到声音，皇帝眉头微蹙，停下笔。他可没有叫李医官过来。
林璟言道：“陛下，这些规矩够了。”
皇帝放下笔，问道：“你可想学医”
林璟颔首：“医自然要学。”
“你觉得李医官如何”皇帝猜到李医官为什么跑来找他了。肯定是为了收徒的事情。
明白皇帝的意思，林璟回应：“我愿意随他学医。”
皇帝又说道：“白医官医术也不错。这二人你更喜欢哪一位”
毕竟这两位老医官配合过他演戏。皇帝觉得还是得满足一下他们的心愿。
“我都喜欢。”林璟回答。
皇帝告诉他：“若是从这两人当中选出一位拜师，你选哪一位”
“难道不可以都选吗”林璟看着皇帝，一脸真诚。
皇帝倏地笑起来，点头说：“自然可以！”
跟林璟谈完后，皇帝让外面的人进来。
李医官与长青进入御书房，两人上下打量着林璟。
林璟对李医官微笑，出声打招呼：“李师父好！”
闻言，李医官神情激动。说话的时候喷出了唾沫。
“你、你愿意拜我为师了！”
林璟笑着颔首。
皇帝咳了咳，开口叫道：“李卿家。”
李医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向皇帝行礼，赶紧行礼。
“陛下！”
皇帝对他点头，吩咐近侍：“你带林郎君去太府寺。”
“遵命。”
李医官目光灼灼地盯着林璟，他还有话要说，没想到林璟就要走了。
林璟笑着对他挥手：“李师父，明日见。”
李医官顿时眉开眼笑，笑出了一脸褶子。温柔地说：“明日见！早些来翰林医官院！老夫等你哟！”
等林璟离开后，李医官感激的对皇帝说道：“多谢陛下成全老臣心愿！”
皇帝吩咐近侍：“给李卿家倒茶。”
近侍马上倒了一杯茶递给李医官。
“多谢陛下！”李医官接过来，双手捧着茶杯。觉得此刻幸福极了！果然，当日自己配合皇帝演戏是正确的选择！
皇帝缓缓言道：“李卿家也知道璟儿身子孱弱，学习对于他而言是一件劳累的事情。这医术他能学便学，若是学不了。李卿家可不能硬逼着他。”
李医官：……
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他连忙回应道：“老臣明白！不会逼着他！”
皇帝对他挥了挥手。
李医官了然，捧着茶杯离开。
“臣告退。”
春风得意的走出御书房，李医官高兴地哼起了小曲。走了一段路，他才想起来喝茶。
这一口茶水进了嘴里，李医官停下脚步。
“这茶味道不错！”
李医官就喜欢这种原汁原味的苦茶！他马上调头，再次返回御书房。
借口还茶杯，李医官再次进入御书房。
皇帝诧异地看向他，问道：“还有何事”
李医官笑着说：“这茶味道不错，陛下能否再赏臣几杯”
皇帝：……
还真有人喜欢这个口味的茶水！
指着茶壶，皇帝吩咐近侍：“给他。”
得了半壶茶，李医官心情更是愉悦，夸赞了几句好话，然后离开了御书房。
“陛下，御史中丞来了。”殿前都指挥使进来通禀。
“请他进来！”皇帝挥手。
“陛下。”
走进御书房，御史中丞向皇帝行礼。他心里诧异，今天又不是报告月课的日子，不知道皇帝叫他过来干什么。
“韩卿家，你是御史台长。这御史台的责任是什么”皇帝问道。
御史中丞愕然，面色认真地回答道：“纠察官邪，肃正纲纪！”
皇帝点头，指尖轻点着书案，一脸正色地言道：“朕打算整顿官吏作风。”
御史中丞惊讶，询问道：“陛下打算如何整顿官吏作风”
皇帝拿起一张纸，递给近侍。
近侍交给御史中丞。
御史中丞双手接过来，快速看内容。
看完之后，他一脸吃惊。这些都是皇帝想出来的
皇帝是觉得他们御史台的人太闲了，所以找事情给他们干吗
虽然他们御史台负责监察百官，但是人手就那么点，现在让他们盯着所有官员，这哪里管得过来！光是天子脚下，拥有官阶的人就有近十万人！更别说其他地方的官员了！
御史中丞慢吞吞地说道：“陛下要求官员不参赌，臣能理解。但是不允许官员逛青楼，到勾栏听曲，这就难办了。天下文人雅士，都喜欢去勾栏听曲，逛青楼。这可是吟诗作赋的好地方。”
皇帝眯着眼睛言道：“难道在家里就无法吟诗作赋非要去这些地方才有灵感写诗赋词吗”
御史中丞：……
皇帝是被鬼上身了吗好好的，怎么会搞出这份官员纪律！
皇帝告诉御史中丞：“除此之外，朕还打算每年评选出十位最佳官员。获选的官员不但能得到厚赏，其画像还会被挂在太宣殿里。并且朕会让人编写一本《好官传记》将每一位获选的官员其为国为民所做的贡献写入书中，使之千古传诵。”
御史中丞：！！！
这个想法妙啊！
御史中丞目光狐疑地盯着皇帝。这不像是皇帝会想出来的主意。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必须得支持！
刚才御史中丞还觉得那份官员纪律有些过于严苛。现在，他也不反对了！配合皇帝整顿官吏作风，干好这件事。没准他就能获评十佳官员！
君臣两人谈好之后，御史中丞跑回御史台，马上召集属下进行开会。
工作了一天，林淼准时下班。虞部郎中本想跟他一起出宫，被林淼拒绝了。
“林某要去东宫接犬子。”
虞部郎中好奇问：“令郎在东宫”
林淼点头：“犬子现在是太子的伴读。”
虞部郎惊讶。林淼的儿子前几日才来到京城，这么快就成为了太子伴读。
他正准备询问，奈何林淼走得快。根本没机会了解。
林淼跑去东宫，听说林璟上了半节翊善课后去了御书房。他只好跑去御书房找人。
殿前都指挥使与副指挥室正在换班。
看到林淼来了，殿前都指挥使正准备进去通禀皇帝，却被对方叫住了。
“犬子还在御书房吗”林淼问。
殿前都指挥使摇头：“晌午过后，他便离开了。去了太府寺。这个时候，应该出宫了吧”
“多谢告知！”林淼拱手，转身离开。
回到家中，林淼询问仆人，得知林璟已经回来了，这才放心。
把官袍脱了，他走去小院找林璟。
看到小院的门关着，林淼诧异，拍门叫道：“长青！”
听到声音，林璟坐回轮椅上。
长青放下东西，转身去开门。
“老爷。”
“为什么要关门这是在做什么”林淼走进院里，看到院子里摆放着很多材料。
长青回答道：“郎君在指导小奴做温度计。”
“听说你们去了太府寺这些东西都是从太府寺要的”林淼问。
“是的。爹刚回来，应该好好休息。快坐下。”林璟指着一张矮凳，让林淼坐下。
林淼打量着林璟，追问道：“今日去御书房，与陛下聊了什么”
林璟乖巧地回答：“陛下劝我放弃学烧窑。但我不想放弃。还有一事，明日起我要拜翰林医官院的李医官与白医官为师，跟随他们学习医术。”
“也行。反正你喜欢医术。只是这烧窑的事情你能顾得过来吗”林淼说。
“可以。”
“别累着自己。”林淼伸出手，摸了摸林璟的头。
宫里，二皇子欢喜的拿着曜变天目碗去找德妃。
德妃震惊不已。
“陛下真的把另外两只曜变天目碗赏赐给了太子跟你”
二皇子高兴地点头：“碗在我手里，这还能有假！母妃，快把百年灵芝给我！我拿去送给林郎君！”
德妃一脸深思，目光幽深地盯着那只曜变天目碗。
二皇子以为她想摸摸，便把碗递给她，特别交代：“母妃小心些！”
德妃没有触碰曜变天目碗，而是言道：“这位林郎君近几日都入宫”
二皇子点头：“是也。他以前生活在阳州，前几日刚搬来京城。”
德妃更是惊讶。一个初到京城的孩子，进宫后便得到圣宠。怎么感觉都不对劲。
她追问道：“前几日你说他对你动手了”
若是前几日，二皇子肯定点头承认这件事。但是他得了曜变天目碗，这都是林璟的功劳，肯定不能再提这件事。
“之前我误会了。他没打我！”二皇子摇头否认。
德妃疑惑了，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二皇子，面色严肃地说道：“儿啊，你可得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二皇子眼神瞟向别的地方。
德妃突然对二皇子挥手：“你先出去。”
二皇子虽然疑惑，却还是听话照做。
宦官打算跟二皇子离开，被德妃叫住了：“你留下。”
宦官惊讶，停下脚步。
德妃询问道：“你觉得那位林郎君如何”
宦官面色犹豫，低声回答道：“小奴觉得这位林家郎君有点邪乎。”
“说说。”德妃感兴趣。
宦官便把二皇子与林璟初次见面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德妃。还有近两日发生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德妃若有所思。之前她并不相信二皇子说的话，认为林璟没有理由对皇子动手。可如今看来，这件事的确有古怪！二皇子极少撒谎，更不会拿被人欺负的事情来撒谎。而林璟当日的态度，明显是为了把事情闹大，目的是为了闹到皇帝面前！
德妃沉声言道：“这个林家郎君不简单，给本宫盯着点。”
“小奴明白！”宦官点头。
第二日，林璟带着两壶茶水入宫。其中一壶茶水让使者送去御书房。他先去东宫，上完翊善课后，准备前往翰林医官院。
“你要学医啊”二皇子惊讶。
“嗯。二皇子可要跟我一起学医”林璟问。
二皇子连忙摇头：“不必了。”
读书写字背书已经让他很辛苦了，学医，不可能的！
林璟轻声说：“学医比读书轻松。”
二皇子：！！！
他就说林璟这样的人，肯定不会为难自己！让自己受苦受累！二皇子毫不怀疑，立马信了林璟的话，激动地问道：“真的吗”
大皇子：……
太子：……
两人欲言又止。
二皇子的近侍眼角抽搐了一下，突然咳了咳，对二皇子说：“殿下，学医并不容易……”而且没前途啊！
德妃若是知道二皇子放弃读书跑去学医，肯定会被气死！
二皇子没理会自己的近侍，追问林璟：“我真的能跟你一起去学医吗”
林璟颔首：“只要二皇子愿意，我可以让陛下同意这件事。”
二皇子拍了拍手，兴奋地说：“好啊！我要学医！”
“殿下冷静！学医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懂药材懂医理！”二皇子的近侍伸手拽了拽二皇子，想打消他的念头。
二皇子扭着身子，避开他的手，跑到长青的身后，对林璟说：“我们现在就去见父皇，让他同意这件事！”
林璟笑着点头，转头看向大皇子问道：“大皇子可要学医”
大皇子：……
他一个皇子学医术干什么总感觉这是个坑，大皇子摇头拒绝道：“不必了，我更喜欢读书。”
林璟没再劝他，吩咐长青：“去见陛下。”
太子：……
这就走了为什么林璟不问问他愿不愿意学医
太子有些郁闷。
听到轮椅滚动的声音，皇帝立马放下笔。
“璟儿来了！”
“父皇。”二皇子叫道。
“你也来了。”皇帝眼中只有林璟，对二皇子的回应很敷衍。
林璟笑容明媚，开口言道：“陛下，我待会儿要去翰林医官院拜师。二皇子听闻我要学医，他也想学医。”
皇帝诧异，这才认真打量二皇子。
被皇帝用这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二皇子突然有些紧张。
皇帝问道：“你为何想学医”
二皇子不可能把真实理由告诉皇帝，支支吾吾地说：“我喜欢医术……”
皇帝若有所思，缓缓言道：“学医与读书，二者你兼顾的过来吗”
二皇子：……
他只想学医，不想读书！
二皇子诚实的摇头：“顾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