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整个空气中瞬间安静下来。
邹老太太也猛地反应过来,她一拍地,“我就知道,她贼眉鼠眼转着眼珠子,瞧着都不像好货,难怪——”
她一来,他们就丢钱了。
这不是江敏云偷的,这是谁偷的
想到这里,邹老太太脸色一沉,一双倒三角眼睛凶巴巴的,“报警,必须报警,这种三只手的儿媳妇,我老邹家要不起!”
“什么要不起啊!”
邹跃华抱着邹美从走廊道过来,他一过来顿时邻居让开位置,七嘴八舌。
“邹副厂长,你还不知道吧,你们家里遭贼了,丢东西了,老太太说要报警呢!”
邹跃华心里咯噔了下,把怀里的小邹美放在地上,“丢了什么了”
他心里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钱啊!老太太的命根子丢了。”邻居接嘴道,“老太太,你丢了多少钱”
邹老太看到儿子,立马不病歪歪了,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邹跃华扑去,哭天抹地。
“儿子啊,你给我快休了那个三只手,咱们家三百多啊,三百多被那个三只手一下子全部偷了!”
这对一分钱都舍不得浪费的邹老太来说,无疑是在要了她的命。
这话一落,邹跃华脸色变了下,这钱是他拿的,但是他拿的时候却没有和老太太说。
因为一说,就以老太太那个扣劲儿,是铁定不同意的。
但是,邹跃华也不能说实话,因为一说实话,这么多人看着听着呢,那他堂堂的副厂长不成了家贼吗
他名声还要不要了
在邹跃华进退两难的时候,江敏云从外面回来了。
她看到邹家门口堵着十多号人的时候,顿时惊讶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她是新媳妇,还有几分害羞。
只是,她这害羞却是抛给瞎子看的,还不等江敏云回过神。
邹老太太就像是一个恶鬼一样,朝着江敏云扑过去。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个三只手,你才刚进门啊哪家新媳妇偷到自己婆家的你还要不要脸”
这一爪子打的,江敏云彻底懵了。
“什么三只手什么偷东西”
她从来没偷东西啊!
“你还不承认”邹老太太拽着江敏云的手,就往五斗柜去走,“你自己看,这柜子里面的钱盒子是不是你打开的是不是你偷的!”
这下,江敏云彻底明白了,原来,原来她婆婆是误会自己偷了家里的钱。
但是,这钱不是她偷的啊!
她最多就只是看着邹跃华从柜子里面拿钱而已。
江敏云下意识地去看邹跃华,想让他开口说出实话来,说不是她偷的。
但是这一眼,让江敏云失望了,邹跃华在接受到她的求助时,他眼神闪躲了下,“娘,钱是我拿的,这个跟敏云没有关系。”
这是解释的话吗
这不如说是火上浇油算了。
他这般语气,这般话,逐字逐句分析下来,就是他邹跃华在故意替江敏云顶锅。
邹老太太的脸色当场变了,她抬手指着邹跃华的额头,恨铁不成钢,“你还在为这三只手说话,是不是为了江敏云,你连自己名声都不要”
当娘的见不得自己儿子和儿媳妇亲密。
而且还是这般亲密,连做坏事的锅都是要儿子背。
她儿子就这般护着媳妇
还有没有她这个娘老子了
“娘,不是你想的那样——”邹跃华试图解释。
邹老太太这会哪里听得进去,她伸手就朝着江敏云道,“钱呢你把我老婆子的钱放哪里去了”
“给我拿出来!”
这——江敏云哪里有钱
钱都被邹跃华拿去赔给姜舒兰了。
江敏云想解释,但是却被邹跃华拦着了,“娘,先让大家伙儿散了吧,我跟你说钱去哪里了!”
他处处帮,对于江敏云来说,才是最恐怖的,这意味着她要迎接邹老太太双倍的怒火。
饶是,江敏云早有准备,知道邹老太太不是省油的灯。
但是也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甩在她脸上,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
“让你在跟个狐狸精一样,把我儿子迷的颠三倒四的!”
这下,整个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连外面看热闹的邻居,也不自觉的都退后了两步,打算散开,有些热闹能看有些热闹不能看。
在看下去,怕是邹副厂长要给他们穿小鞋的。
等邻居们一走,小邹美像是回过神了一样,到底才六岁,向来慈爱的奶奶一下子,这般凶巴巴,把她吓的当场哇哇大哭。
江敏云捂着脸,也在小声嘤嘤嘤地哭,“跃华——”欲言又止,却又什么都说了。
邹跃华脑壳一下子疼了起来,一边是怒气冲冲要跟人拼命的娘老子。
一边是新娶的小娇妻,还有哇哇大哭止不住的小闺女。
以及看热闹的大儿子。
饶是自语自己能力出众的邹跃华,也不免焦头烂额起来。
上辈子他和姜舒兰才成家,根本没有这些事啊!
一家子都是安安稳稳的,哪怕是被婆婆刁难,姜舒兰也把婆婆伺候的很好。
还有一双调皮捣蛋的孩子,她教的更好。
小闺女一哭,姜舒兰就会自觉的先把孩子抱开哄,生怕打扰他正事。
可是,江敏云却——
邹跃华揉了揉刺痛的眉心,“敏云,你先把邹美抱出去哄着,我来跟娘解释。”
饶是一向是高情商的江敏云都愣住了。
她布满泪痕的脸上,满是震惊,“邹跃华,我被你娘冤枉了,我被你娘打了巴掌,你不止不安慰我,也不为我出头,竟然还要我去哄孩子”
说到这里,江敏云倏然把手松开了,露出一张快肿成发面馒头一样的脸露出来,“你是看不见她打我吗”
打这个字,她咬的极重。
这让,邹跃华有些下不来台,“敏云,你孝顺一些,我娘养我不容易,做晚辈的怎么能跟长辈计较你受委屈了我知道,我会跟娘解释清楚的,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
邹跃华这话,让江敏云有些陌生,这么一个陌生的邹跃华,是她从来不认识的。
她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门口,语气尖利,“第一,我没偷钱,第二,你娘白打了我,你没有任何表示,第三,你明知道我被打,我受委屈的情况下,还让我去哄孩子,邹跃华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你新过门的妻子啊”
“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们老邹家的长工!”
这话一说,邹跃华也怒了,“不就是被娘打了一巴掌吗哪个婆婆不收拾新过门的媳妇的”
再说了上辈子,他娘最开始不接受姜舒兰的时候,还曾经将滚烫的热粥泼在姜舒兰手上,她都没有任何怨言。
又去重新做饭,直到做到他娘满意为止。
这姜舒兰这个高中生都能做到的事情,她江敏云怎么做不到了
这话一说,江敏云眼泪刷的一下子流下来了。
她从来没受过这个委屈,就算是她梦里嫁给,那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实男人。
那个男人也从未让她在婆家受过半分委屈。
可是,她才刚一进邹跃华他们家门,便被这般委屈了,委屈了之后还要大度。
江敏云气得眼泪直流,她一边流泪,一边往后退,“我不嫁了,我不嫁你了,谁爱嫁谁嫁去!”
话一落,江敏云就跑了出去。
她到底是个燕京大学的高材生。
虽然因为特殊事情没有读完大学,家里又临时搬到东省这个穷旮旯来。
但是她骨子里面,到底是有首都人的傲气和高材生的傲气的。
若不是为了邹跃华身后的荣华富贵,谁乐意嫁给这么一个二婚老男人不说,还要当后妈,被恶婆婆给刁难啊
江敏云一跑,老邹家瞬间安静了下来。
邹老太太自觉胜了一局,“你看看,你看看她无法无天,哪家当人媳妇的敢这般吼人,跃华,我跟你说,你可娶不得这种媳妇。”
她受够了娶高门儿媳的苦。
上一个儿媳妇是资本家的娇小姐,那生活作风啊,真是奢靡浪费,一点都不是过日子的人,还不禁半点说。
这个更好还没进门,就开始当三只手了,敢偷家里钱!
娘老子絮絮叨叨的话,邹跃华一句都没听进去。
看着江敏云跑了,邹跃华也愣了,他是万万没想到,江敏云会跑的。
因为在他接受的目前记忆里面,江敏云是死心塌地要嫁给他的,不然也不会故意设局换了他和姜舒兰的相亲。
其实,就目前阶段来说,邹跃华是对江敏云满意的。
首都人,燕京大学的高材生,他们在一起往后不止能辅佐他,两人还能吟诗作对,聊中外文化差异,品实时政策规划。
这才是他目前阶段需要的革命伴侣。
而不是像姜舒兰那种,一辈子绕着锅台孩子老人丈夫转,半天也聊不出一个屁来。
所以,对于邹老太太这般哭诉叫嚷,邹跃华很是不满意,他皱眉,“娘钱是我拿的,跟江敏云没有半分关系!”
这话一落,邹老太太像是被掐着命运脖子的老母鸡,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娘,你儿子离过婚的二婚男人,带着俩孩子,还有一个寡母,您说我这种条件,想娶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容易吗”
这话问的邹老太太不乐意了,“可你是厂长呢!”
在她心里,儿子是最优秀的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能够配的上他。
二婚咋地了
她儿子二婚照样找黄花大闺女。
跟老太太说不清,邹跃华揉了揉刺痛的眉心,换了一个角度,“你这样想,有一个首都出生的还是燕京大学生的儿媳妇,您说出去有面子吗”
这让邹老太太迟疑了,确实是有面子。
她之前在外面提起,自己这新儿媳是首都人,还是个大学生,别人都不信,但是等到江敏云上门的时候,大家才信了。
一身书卷气,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一看就是大城市的姑娘。
当时,还有许多人羡慕她呢!
邹老太太的迟疑,被邹跃华看到眼里,“我和江敏云还没领证,你把她气走了,你觉得我在娶一个媳妇,能赶得上江敏云吗”
尽管江敏云是以知青身份下放过来的。
但是,不可否认就江敏云这条件,整个平乡市都照不出来几个。
更何况,邹跃华知道未来,江家以后是肯定会再次回到首都的。
这老丈人的好处,他体验过,上辈子就是有了姜家老丈人,以及姜家一家子人鼎力支持,他前期才能够发展那么顺利。
等这辈子了,换了首都老丈人,他的事业只会更上一层楼。
邹跃华这话,邹老太太到底是听进去了的。只是,她打心底更希望儿子找一个乡下姑娘,这样嫁进来好拿捏。
就江敏云身份那么高的,好拿捏才怪了。
只是,邹跃华继续了,“娘,我未来的事业想更好,是必须讨一个身份高的媳妇来帮我。”他紧紧地握着老太太的手,语气诚恳,带着拜托,“娘,就算是为了我,麻烦您一定善待一下江敏云。”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来个事,之前在民政所对江敏云的推断倒是错了,原以为以孩子拿捏住她。
倒是没想到,江敏云脾气比姜舒兰大多了,受点委屈就要跑。
这结婚证,他还是要早早领取的好。
毕竟,他前妻乔美娜要二十多年后才能回来。
这期间,他缺一个能够支持他,照顾家庭的贤内助。
这没了姜舒兰,他这不是挑了一个更好的江敏云
母子两人一番推心置腹,邹跃华算是暂时安慰住了娘老子。
只是,娘老子的问题一下子让他难住了。
“跃华,你那三百多放哪了拿一些给我,明天到了拿粮本去粮站买粮食的时候了。”
这——
邹跃华脸一僵,他哪里有钱啊!
兜里一分钱都没了,把钱全部给了姜舒兰。
这会,邹跃华是肠子都快悔青了,他检查完四个兜,语气艰涩,“娘,钱都被我花完了——”
这下,邹老太太是真哭了,“天杀的,那咱们明天喝西北风吗”
邹跃华也头疼,“咱们家就没有别的钱了”
“钱都在五斗柜。”
这下,邹跃华也没了声音。
倒是旁边止住哭的闺女小邹美,突然拽了拽邹跃华的裤脚,小声道,“爸爸,我们可以不要江阿姨当我妈妈吗”
对于乖巧的女儿,未来成就辉煌的女儿,在九十年代就成了香江那边出名的影后女儿。
邹跃华向来有耐心,他蹲下身子,问,“为什么不想要江阿姨啊”
小邹美皱眉,小声道,“就是不喜欢嘛!”
“我喜欢漂亮姐姐当我妈妈!”
漂亮姐姐
邹跃华突然想到白日在民政所遇到的姜舒兰。
邹跃华脸色一变,难道……
从平乡市回磨盘大队之前,姜舒兰想着,他们都说海岛条件艰苦。
不由得问道,“海岛那边东西方便买吗”组建一个新家,可是不容易的。
周中锋摇头,“只有一个供销社,还要通过船来运送东西上海岛,很多东西都不是很方便。”
“那不如咱们提前买了,然后带过去,这样也方便一些。”姜舒兰和他商量道。
周中锋觉得这个提议好,便跟着姜舒兰去了平乡市百货大楼,里面的东西还真不少。
先是买完他们自己需要的,周中锋看到那卖麦乳精,便直接拿票买了两罐。
姜舒兰惊讶,这东西老贵了。
周中锋解释,“老人孩子都可以补一补。”
钱票已经付了,姜舒兰拦不住,只是心头却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等走到卖毛线的玻璃柜时。
姜舒兰便走不动了,她摸了摸自己自己系着的围巾,想了想说道,“我想称点毛线,回去让我三嫂给我娘她们一人织一条围巾。”
她身上的围巾,都是嫂子们给织的。
周中锋有些吃味,姜舒兰还没给他织围巾呢,不过一想,海岛天气炎热,织围巾也用不上。他便点头。
但是花钱的时候却注意到,姜舒兰拿的是之前邹跃华赔的那部分钱。
他顿时皱眉,“都说了家里的钱交给你保管了,不必分这么清楚。”
姜舒兰摇头,轻声道,“家庭是家庭,单独是单独的。”
她不止想买毛线,还想给她爹换一双胶鞋,在买点雪花膏和蛤蜊油,想买的东西有点多。
花周中锋的钱,她哪里好意思
周中锋拧不过她,在某一方面,姜舒兰真是倔的可以的。
等回去路上走到一半,周中锋突然停了下来。
姜舒兰愣了一下,她冻得跺了跺脚,轻声问道,“怎么了”
这一跺脚,脚底板都是疼的,他们东省实在是太冷了。
周中锋提着东西,站定,低头看着她,语气关切,“你很冷”
姜舒兰微微点头,这冷风吹的脸疼,手更是冻的发僵有些蜷不住。
她没有提东西,就这都受不了。
更别说提着大包小包把手露在外面的周中锋了。
周中锋想了想,用手背揭开大衣口袋朝着她张开,“进来,我这里很暖和。”
姜舒兰犹豫了下看了看周围,社员们都在家里猫冬没人出来走动。
她这才悄咪咪地把手伸进到周中锋的口袋。
大衣内里很柔软,手刚一进去就是一阵温暖,像是被热气包裹。
冰冷到无法蜷缩的手指,慢慢可以活动起来,那是极为寒冷的冬日里极为舒适的温度。
姜舒兰动了下手,下意识地扣了下周中锋衣服内衬,回忆,“以前我跟我父亲去走街串巷看病时,他也让我把手放到他口袋捂着。”
很温暖,就像是再次被父亲包围着。
周中锋盯着她看了片刻,随即语气极为平静道,“你、暂时可以把我当做你父亲。”
姜舒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