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语态都透着轻快。
继而站起身,几乎是蹦跳着从他的屋子推了门出去,临走前,正替他阖门之际,竟还从门缝里头朝他略挑了挑眉。
不是挑衅,而是,仿佛因着他的应声,因着从他这处得了她想要的保证,于她心下,他二人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般。
那神情,教江逾白后头每每想来,都觉滑稽不堪……
且,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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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苏婳婳走了,江逾白正在床榻上坐着,蓦然间,眉心又是一沉,倒似是后知后觉一般想起了他如今的掌心还有一滩粘腻。
掀开被褥站起身,面色有些沉,迈步行至屋内一角的洗漱盆那处,抬手轻舀起一抔水,淋在那满是粘腻另一只手的掌心。
冰凉的水顺着江逾白手的形状缓缓淌过,又从微张的指间流过,淅淅沥沥得重新落回盆中。
屋外山野悠悠,只听得见几声翠鸟的叫声,高亮又纤细,许是方才苏婳婳出门时只顾着挑眉,屋门并不曾阖牢,眼下院中不知从何而起的一缕风便抚过屋门四四方方的一角、钻了空儿便轻轻落入屋内了。
微风清扫,好似兀自带了一股后山清甜的甘泉,在屋内各个角落低吟着拂过,随后终于在屋子的拐角处寻着了人一般停下了步子。
迤逦的风儿摆弄着立身在洗漱台跟前的那人的衣襟,衣袂翻飞,像是云雾里的青山如今被若有似无的风轻轻掀开了山头上笼着的烟霞,撩拨着山脉上层层叠叠的枝芽,悉悉索索不止……
江逾白将手洗得很仔细,舀水淋着,如此反反复复几番下来,掌心的粘腻已然洗净了的。
但他不曾停,仍旧重复着舀着水淋在手上。
只是动作渐轻又渐缓,而后抬起手腕,悬于水面一寸之处,轻阖了二指,细细摩挲着指腹,不止是在作想什么。
眼眸低垂,让人瞧不清他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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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絮与道安二人一直在外头守着,不曾去旁处。
待见着苏婳婳从屋里头出来,便迎了上来。
苏婳婳朝道安吩咐,“少师先头用了汤药,眼下已然醒了,你去内里照看着。”说罢,又转头与拂絮二人朝外去。
“先头那两个嬷嬷来瞧人,我打发了说如今殿下正是潜心修道法之际,那二人倒不曾有疑。”拂絮细细说着。
苏婳婳闻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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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婳婳往后院去,却不曾入厢房,倒是转头去了小厨房,交代拂絮做些清粥。
“少师先头辟谷,如今腹内怕是消受不了什么,只做些细糯的白粥另煮些小菜即可。”
拂絮应下,这也不难,只是将粥煮得细糯些便需要火候功夫了,故而待将粥水做好,已然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拂絮将东西放入食盒,这便往江逾白的小院去了。
刚入小院,便见着了立身在檐下的道安。
道安忙上前一步将人拦下,笑着道:拂絮姐姐,少师正休憩着呢。
拂絮放低了声音,“原是方才殿下吩咐做下的,热乎着呢,那你稍后记得让少师……”
正说着,内里传来江逾白清冷的声音。
“拿进来罢。”
闻言,道安面上一愣,想着先头分明听着吩咐说是谁人也不许扰的,随即朝后撤了一步,让开了一条道道儿。
拂絮也不曾与江逾白相与过,便是遥遥见着了也不过是福一福身罢了,原只当少师是个冷漠的人,今日听着,心下只感慨人果然不可随意貌相。
分明是个好说话的主儿呀。
这头想罢,已然行至门便推门入内,立身在门边毕恭毕敬行礼道,“婢奉公主殿下之命,给少师送些吃食来。”
言讫,又听见江逾白淡漠如斯的声音。
“是什么。”
拂絮也不曾想到堂堂国师的师弟,公主殿下的少师会与她说话,一时愕然,遂回神道,“粥。”
可想着这到底是殿下的一番心意,孝敬了这位、殿下后头的日子也能更好些,眼下现成的好如何能不卖
想罢,复道,“殿下吩咐了,少师如今不大好用粗的,这些炖得细糯的清粥小菜很是养胃,正适合少师。”
“小菜是过了水,一滴素油都不曾放,粥是大锅细细炖了两个时辰来的,少师您尝一尝。”
至此,倒再听不见江逾白的声音了,拂絮也不敢抬头,顿了顿身形,遂行至圆桌前,将食盒小心翼翼摆好,福了福身便转头出去了。
待出了屋子,道安又迎上来,小声道,“拂絮姐姐,少师可用了”
拂絮敛了眉头不明所以,“这我如何知晓”
说罢,理了理裙摆便出小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