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落在床榻上的中年捕快,痛嚎两声后,起身捡起刀,扶着老腰一瘸一拐走进厅堂,看到正在喝酒的李慕鱼三人,连忙行了一个礼。
李慕鱼急忙手指按唇,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对方小声说话。
“邢捕头,没受伤吧?”
“回李公公,卑职只是受了一点小伤。”
“那就好,来者可是我所画的女刺客?”
“应该是。”
邢捕头并不敢确定,因为李慕鱼画的女刺客,非常的潦草,而且是一个不露脸的蒙面女人,如果今晚的来人不是黑衣蒙面,而是穿着寻常女子的衣服,即便她大摇大摆走进驿站,他们也认不出来她是刺客。
两人小声交流了几句,邢捕头便一瘸一拐出门了。
李慕鱼叹了一口气,被踹下来的中年捕快是县衙的捕头,他与刘栓中午报官的时候曾见过,听驿呈说邢捕头为人嫉恶如仇,但行事莽撞,经常误伤民畜,也因此凶名远播,乃是十里八乡的妇孺恶梦,老头克星,禽畜杀手……
妇孺恶梦?
腿都快被一个女人打断了,还妇孺恶梦?
李慕鱼摇了摇头,不过,经常误伤民畜应该是真的,刘大勇刚才若是躺在床上,可能已经被掉下来的邢捕头砸扁了。
外面已没有打斗的动静,料想女刺客已遁走,捕快们追出去了。
刘大勇迷迷糊糊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
刘大勇大着舌头:“那我,我们继续喝酒。”
“好的。”
“为兄刚刚说到哪了?”
李慕鱼不紧不慢:“你刚说到进京赶考的时候,在教坊认识了一位只卖身不卖艺的红颜知己。”
刘大勇被绕进去了:“对对对,红菱小姐只卖身不卖艺,真是一个好姑娘。”
“你为何不替她赎身?”
刘大勇嘿嘿一笑:“套用贤弟说过的一句话,家境贫寒!”
“……”
李慕鱼很想给刘大勇后脑一个锅贴,你家境贫寒个大头鬼啊?刘大勇跟三朝元老前兵部尚书刘大夏同宗同辈,算是出身名门,家中田产丰厚,从小养尊处优,所以他不像一般的监察御史那么刚正不阿,也没那么清廉节俭。
即便身上有诸多缺点,但他仍不失为一个好官。
陕西道监察御史,已经是一个很大的官了,如果官声不好,早就在民间臭名远扬了。
李慕鱼刚来的时候,只是隐隐约约听过李东阳这个名字,而今已经很熟了,这位曾是一人之下,万上之上的前内阁首辅,为了大明社稷,救助被宦官集团迫害的同僚,只能被迫与大宦贼刘瑾虚与委蛇,然后被不知其苦衷的民众骂得狗血淋头,至今仍臭名远扬。
仅少数人知道这位老臣的苦衷,知道他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而忍辱负重。
这一切都是刘大勇告知李慕鱼的,刘大勇最敬佩的人便是这位前内阁首辅,并视其为一生榜样。
不是所有的好官都刚正不阿,也有如刘大勇,李东阳这样的官,他们可能会被不了解的人骂贪生怕死,趋炎附势,阿谀奉承,但是他们却不为自己辩驳,而是默默承受臭名,只为留在淤泥之中,保护那些宁折不弯的青莲。
大明上至皇帝,下至朝臣,只要传出做了什么坏事,绝对会被民众骂得狗血淋头。
这些敢骂皇帝的民众,大都是读书人,由于这个年代读书人地位极高,因此他们也特别骄傲,特别有气节,特别强硬,许多言官为了谏劝皇上,真的敢在朝堂上拿小刀架自己脖子以死相谏……
听不听?不听死给你看!
刘大勇不是那种会以死相谏的言官,而是那种想努力活得更久一点,为国为民做更多的事。
李慕鱼看着喝多后,趴在桌上睡着的刘大勇,心想一定要保护好这只弱鸡,只因他真的一心一心想为民做实事。
刘栓将床榻清理干净后,李慕鱼将刘大勇扶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