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沿着广昌路一直往里面跑,沿途虽然偶尔会碰到溃兵,但此时日军正在外围清扫,溃兵们也在找地方掩藏自己,倒是没人来找麻烦。偶尔碰到几个地痞,看到黄包车上的“隆月车行”字样,也都远远避开。甚至有几个穿着马甲的赤佬,还跟车夫打几声招呼,看情形和车夫也是熟识。
谭飞暗暗观察,对这车夫倒也有几分好奇,笑着说道:“兄弟,混的挺开啊!”
“咳,”车夫擦了把汗,回头笑笑,“也就是兄弟们看隆月车行的招牌,这才给几分薄面。”
“哦。”谭飞恍然。
这隆月车行是上海滩大亨杜月笙的产业,这杜月笙在上海横跨黑白两道,和公共租界的关系也是非同寻常,难怪没人来找麻烦。
仔细想了想,谭飞倒起了结交之心,自己初到上海,想要打开局面,一个稳定的消息源是必不可少的,黄包车夫结交三教九流,消息灵通,个个都是出了名的包打听。自己去法租界干的可是巡捕房的工作,如果能跟他们发生联系,那对自己以后的工作开展可是大大有利。
“兄弟,以后要用车,去哪里找你?”谭飞问道。
“呃?”黄包车夫一愣,马上意识到来了大主顾,车子越拉越快,嘴巴却是不停:
“找我简单,您只要看到隆月车行的伙计,说找吴老六,他们就能找到我,您只要捎个地址,风里雨里,我都准时过去。如果您要长期包车的话也行,只是价格高点。”
“好,我记住了,隆月车行的吴老六!”谭飞点点头。
谈谈说说之间,黄包车已经拉到了法租界地界,车夫吴老六停下车,一边擦汗,一边指着租界前面设卡执勤的巡警说道:“先生,到了。”
谭飞撩起长衫下车,刚要提手提包,发现吴老六正眼巴巴的望着自己,顿时一笑,从口袋里摸出两块银元,想了想,又撵出一块,一共是三块大洋,递了过去。
“谢谢老爷!”
黄包车夫吴老六喜出望外,刚才说好的两块大洋,竟然又多给一块,都快赶上自己三天的收成了,这趟可是没白来。可想到这先生刚才说以后长期包车的话,吴老六咬咬牙,又从三块大洋里抽出一块,还了回去,低声道:
“老爷,两块已经很多了,这一块我不能要。”
吴老六伸出粗糙的手掌,眼睛却还在盯着那块大洋,不舍的目光里满是留恋,但送回去的手却依然坚定。
谭飞不由得一笑,这车夫倒有些意思,这一块大洋顶得住他三四天的收成,一般车夫早就美滋滋的收了打赏跑远了,他竟能忍住不要还回来,就凭这点,是个可用的人。
“送出去的东西,可没有要回来的道理,”谭飞把吴老六的手推了回去,“还有,以后不要叫老爷,叫我谭先生。”
“好!谢谢谭先生,您以后,您以后,一定能发大财!”吴老六欣喜异常,结结巴巴说着奉承的话。
“好了,我先走了,别耽误了你生意。”谭飞很客气。
“好嘞!祝您五福临门,四季发财!我先走了!”吴老六组织了一下语言,说了一句自己能说出的最体面的话。
谭飞又是一笑,挥挥手,提起手提箱,向着法租界入口走去。
法租界路口,一个头戴礼帽的法国巡捕,领着几个头戴箭头帽的华人正持枪警惕的看着四周,租界外面,则是长长的一条人流,此时局势混乱,法租界为防止发生意外,也加强了巡逻,谭飞没有贸然过去,老实的跟在后面排队,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才排到路口面前。
“这是我的路引凭证。”谭飞递上早已准备好的路引,同时将黄色皮箱交给华人巡警开箱检查。
领头的法国大胡子巡捕接过凭证,正要低头验看,不远处突然“砰”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