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来了?你怎么不早说,走走走,快跟我去看看。”宋老爷子猛地抬头,将手里的笔顺势扔在了宣纸上,三步并作两步走去院子。
那矫健又快速的步伐哪里像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怕是连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比不上,王全看一眼宣纸上被笔墨浸染过的一大块儿黑,转身连忙追了上去。
到门口的时候,王全终于将人追上了,他气喘吁吁道,“老爷子,您那字帖染了一大块儿,怎么办?”
还能送人吗?
宋老爷子站在院门口,伸长了脖子往拐角的地方看,看了半天都没发现有人来,听到王全的话,他不由得摆了摆手,“没事儿,都不重要,对了,你不是说宋兴国跟宋锦城回来了吗?怎么不见他们人影啊。”
明明刚刚还说那字帖很重要来着,这会儿又不重要了?
王全笑了笑,老爷子这是高兴的,他懂。
王全这会儿淡定了,“哦,先生刚才打电话来,他路过公司先去处理点儿事情,一会儿再过来。”
宋老爷子一噎,顿时有些郁闷。
“这宋兴国可真是越老越不懂事儿,从易水县回来,难道不应该先来我这么,去什么公司啊。
你去给他打电话,让他赶紧回家来。”
王全有些犹豫,“先生跟锦城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您还是耐心等一会儿吧。”
“什么事儿能有我大孙重要?”
宋老爷子不听,摆手让王全去打电话,自己转身回了书房。
他从书柜里拿出两个锦盒来,看着丝绒质感的盒子,一双深黑的眼一片潮湿,这东西二十年前就应该交给宋屿川。
也不知道大孙有没有跟他一起回来,若是一道回来了,他得准备好见面礼,也不知道大孙还记不记得他,应该不记得了吧,算起来都二十来年了。
这么多年,没有家里的照拂,他大孙在外面一定吃了多苦,受了不少罪。
宋老爷子膝下子孙众多,但是他最喜欢最合他心的是宋屿川。
虽然现在没什么嫡孙庶孙之说,但宋屿川到底是家里第一个孙辈,那时候家里的条件还不怎么好,又赶上特殊时期,宋兴国在外面为了一家子的生计奔波,一天到晚都不怎么着家,陆水灵担心宋兴国在外面照顾不好自己,便陪着一块儿去了。
正好那时候,宋老爷子工作不顺利,闲在家里,宋屿川便由他带着。
毫不夸张地说,宋屿川三岁前都是他带的,小时候的宋屿川特别可爱,又乖巧又听话也特别好带,从来不哭也不闹。
爷俩一天的生活也简单,吃过饭之后,在院子里用木棍在地上练练字。
他教宋屿川学,年纪虽小,但已经识得不少字了。
练字累了,就去外面走走路溜达溜达。
日子过得清贫,但爷孙俩却觉得很快乐。
在那段特殊时期,他照顾着小小的宋屿川,宋屿川也治愈着他。
一幕一幕地摆在他脑海里,好像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情一般,谁能想到已经过了二十年了。
自从宋屿川被陆水灵带走之后,宋家的孙辈陆续出生,宋老爷子再也没带过任何一个孙辈。
这么多年,他看着宋兴国拜托朋友到处去找宋屿川母子,心里既期盼又不敢期盼。
世道艰难,陆水灵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能走到哪儿去,又能过什么样的生活,不用想都知道。
有朋友说,他们母子两个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估计早就遭遇不测了,让他多劝劝宋兴国,别再伤心也别再找他们母子了,不然时间一长,宋兴国就垮了。
宋老爷子听了之后特别生气,他便不再见那朋友。
可看着像是疯魔一般的宋兴国,宋老爷子还是将朋友的话讲给他听,他已经失去了大孙子,再失去儿子,这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宋兴国质问他,别人不理解就算了,为什么连他也变了,对宋屿川就那么不上心么。
两父子因为这个闹得也很不愉快,这么多年了,虽然表面亲如父子,但宋老爷子自己也知道,他们之间还是生了嫌隙。
宋老爷子苦笑,那是他带到三岁的大孙,他能不上心?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他这把老骨头去换他大孙一生的平安喜乐。
如今好了,大孙应该是找到了,不然按着宋兴国的性子,他应该也没心情去公司处理事情。
宋老爷子抬手擦了擦眼角,抱着锦盒从书房里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