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知瑜跟宋屿川去了医院。

厂里两辆大车，一辆去了京市送货，一辆帮着收大棚里的萝卜白菜，两口子只能坐公交车去。

冬天的大巴车上，为了保暖，车窗都关紧了，车上啥人都有，有去县城看亲戚带着一只鸡一只鸭的，还有拿着韭菜盒子吃早餐的，更有汗味儿跟常年不洗澡的油脂味儿。

幸好林知瑜为了检查，没吃早饭，不然在车上就得吐晕过去。

即便是这样也没少遭罪，一路上也不知道干呕了多少回。

林知瑜自己准备了袋子，她知道自己的情况，说什么也不能吐车上。

身旁有位大娘，十分热情，“哎呦，姑娘，你吐的这么厉害，是不是怀孕啦？”

林知瑜根本回不了话。

宋屿川代为回答，“还不确定，我们要去县城检查一下。”

大娘露出一口大白牙，“这还用去县城检查吗？在镇上卫生院检查一下，结果也差不多。

刚怀孕的时候，本就反应大，又不是啥近距离，也不是啥好道，颠簸一路多难受。”

宋屿川:……谁说不是呢。

从上车的就开始干呕，这大半路就没舒坦过。

宋屿川琢磨着，是不是得买辆小汽车。

这样以后去医院检查既方便，又不用受罪，只是买车需要指标，不是有钱就可以买的到。

指标么……想想办法总会有的。

宋屿川心里想着事儿，没注意到大娘从盖棉布的篮子里掏出来一个黄橙橙的小柚子。

她递到了林知瑜手边上，“小闺女，这个柚子送你了。

你把这个柚子放手心里，恶心想吐的时候就闻一闻。

不想吃饭的时候，把柚子皮扒了，吃两口柚子，就能把恶心感压一压。”

林知瑜脸色苍白，她摆摆手，“不用了，大娘，您这是用来看亲戚的吧？又是新鲜的，我不能收。”

大娘手里的柚子是一种苦柚，个头只有拳头大，应该是野生的。

北方这会儿水果蔬菜匮乏，唯一的水果可能只有从南方贩卖来的苹果。

像是柚子这种东西是稀罕货。

无功不受禄，林知瑜不想占人便宜。

大娘却不由分说，把那个柚子塞到了林知瑜手上，脸上的笑容真诚而热情，“哎呦，你这小闺女忒客气，咱们碰到就是缘分，再说你怀着身子，我正好有柚子，也正好碰到了，咋能不管呢。

你且放心收下。

这是我南方的亲戚给我带过来的。

满满一大篮子呢。

我这是去城里看我大孙女，她就喜欢吃苦柚子。

我儿子儿媳妇不喜欢吃，这么多柚子，我孙女也吃不完。

给你一个不妨事儿，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林知瑜想了想，伸手将柚子接了过来，“那就谢谢大娘了。”

“哎呦，谢啥谢，你这小闺女真客气的很。”

大娘头上裹着一块儿蓝格子头巾，衣服虽然洗的发旧，但干净整齐，而且脸上总是笑呵呵的。

自己有力量的人，周边的人也会从她身上感受到力量。

林知瑜觉得心里莫名畅快了很多。

再次感受到这个年代，人们身上特有的热情跟人情味儿。

再过个十几年，再坐大巴车，不认识的人递给她东西，她可不敢要。

因为正常的人们为了避免麻烦，都不会主动给人食物。

万一吃坏了被赖上呢。

还有就是，有人主动给吃的，很有可能是坏人。

总之，这种单纯的人情味没了。

林知瑜主动跟大娘聊了两句，知道她儿子儿媳妇在县城的厂里打工，孙女带在身边，她在家里干点儿小零活儿，一周去看孙女一次，要么给孩子零花钱，要么给孩子买点儿好吃的。

就这么一路坐到了车站。

林知瑜闻着一颗苦柚子，那种淡淡的清香，略带一点点的苦味儿，确实将她的恶心感缓解了不少。

反正这一路上，她虽然依旧犯恶心，却没有再吐。

临下车的时候，林知瑜从兜里掏出一袋大白兔奶糖来，放到了大娘篮子里。

大娘都急了，“这糖挺贵的，我要拿几颗就好，哪儿能要那么多呢，这可使不得。”

林知瑜摇摇头，“没关系的，大娘，我们家就是做糖的，拿着吧，孩子们都爱吃这个。”

大娘连连道谢之后才离开。

车站离医院只有一站地的距离，林知瑜不想坐车了，便跟宋屿川一块儿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