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坐起身来道:“还睡什么起来溜达溜达等着谢玄便是。这会也睡不着了。”
阿珠点头道:“阿珠侍奉公子起来便是。我替公子将衣服熨帖了,今日正好穿那套锦袍。”
李徽点头,慢慢的穿衣穿鞋起来。阿珠适才正在外边熨烫衣服,此刻出去拿了进来。那是一套锦缎长袍,是李徽衣柜里最好的一件。
侍奉李徽穿上这件锦袍之后,阿珠在旁捧着铜镜让李徽瞧。李徽对着铜镜扭来扭去的看。
“珠儿,你觉得这套得体么”李徽问道。
阿珠眼神闪烁,娇声笑道:“很好看啊。公子……公子穿什么都好看。”
这倒不是假话,李徽原本便生的俊美匀称,穿上这套抬人的锦服,更是俊美倜傥,气质高贵起来。阿珠本就是李徽的人,平日都是爱极了的,此刻更是眼神迷离,心里爱煞。
“我觉得有些不得劲,穿着怎么这么别扭呢”李徽咂嘴道。
“或许是没有梳头,没有洗漱的缘故。我帮公子打理了发髻再瞧瞧。”阿珠忙道。
李徽觉得也是,披散着头发,睡眼惺忪的样子,怎也感觉不得劲。于是去洗漱打理。阿珠为李徽用心的梳理了发髻,插上发簪。之后又从箱子里取出来腰间挂饰,给李徽挂在腰间。
“公子现在觉得呢”阿珠觉得已经很完美了,满怀期待的捧着铜镜问道。
李徽扭着身子,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眉头紧紧的皱着。总觉得这身衣服穿着不对劲。不是不合身,而是心理上觉得有些不对。
阿珠不解的看着李徽,她觉得一切都很完美,却不知道公子为何觉得不满意。
“换套普通的吧,这衣服不合适。”李徽将锦袍脱了下来。
他意识到问题所在了。要去谢家做客,要去见谢安这样的人,根本不必花费心思在衣着外貌上。穿的越华贵,越不符合自己的身份,越让自己不自在。
包括昨晚自己失眠的原因,脑子里想的那些事情,其实都是不必要的。自己要做的便是保持本色,保持心境,按照自己该走的路去走,而无需去特意为了改变什么,让自己变得不像自己。
建康城虽然很庞大,建康城里的一切虽然很陌生,自己要见的人虽然很出名,自己也不能失去定力,内心恐惧慌张。
失去了自我,只想着如何迎合和谦恭,那才是最可怕的事。
一袭寻常布衫穿上身,扎好发髻上的布巾之后,李徽立刻便舒坦了。这便是原来的自己,恢复了自我之后,心情也安宁了许多。
谢玄安排的女仆在不久后送来了早饭,米粥加上糖饼,外加两碟小菜。这是阿珠吩咐她做的。李徽吃的很香,一碗粥两个饼,吃的浑身热乎乎的。
时候还早,李徽在后宅转悠起来。昨晚天色黑暗,没有仔细的查看这个宅子。此刻在阳光下看的更加清楚,各种细节都甚为精致。后宅的庭院处处体现出用心布置的迹象。大到屋宇格局,小到一廊一柱一窗一门,都是极尽精巧美观之能事。
李徽看着这一切,赞叹于谢氏财力之雄厚。谢玄的这座私产房舍,满眼看去到处都是金钱人工的痕迹。屋檐的琉璃,廊角和长窗的雕花镂刻,地面的平整的青砖,院子里垒砌的山石花坛,都无不彰显着财力雄厚。
不过,说实话,李徽并不喜欢这座宅子。它太工巧,太精致,太完美,太具有匠心了。而李徽喜欢的其实是跟随意自然的东西。景观无需如此精心布置,颜色不必如此斑斓,材质无需如此昂贵。假山可以颓废些,地面也可以坑洼些。太完美的布置反而给人以不自然的感觉。
这座庭院就像一个浓妆彩衣的美人,美自然是美到了极点,但却少了一些俏皮野性,少了一些清新自然。那便少了些吸引力。
李徽绝不是矫情,他也感激谢玄安排了这么好的宅子给自己居住。只不过这些都是个人的品味,倒不是不领谢玄的情。
不过,宅子里倒也不是全然无可取之处。昨晚辗转反侧之时,李徽便在空气中嗅到了一缕暗香,令人甚为舒适。现在他循香而去,在后宅墙角找到了一株虬枝横斜,被白雪掩映的腊梅树。
那棵腊梅正在盛开,淡黄色的花瓣被白雪覆盖了大半,远远望去星星点点的黄色花瓣藏在雪下,犹如掩面的少女一般。
李徽喜欢腊梅,它不显眼,但却芳香暗度,在最为严寒的时候盛开。在最贫瘠寒冷的季节绽放。低调高雅,素净不群。这是李徽喜欢腊梅的地方。
这座宅子因为这株腊梅而让李徽有了喜欢它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