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成天和生死打交道,难免有个失守的时候。病人没治好,很难说是病患所致,还是医者用药促使,有些事也说不清道不明。医者往往必须要和死神进行争夺,往往有时候用药行险,成功了便是救命,失败了却也是加速了死亡。到底是功德还是罪过,那可是一笔糊涂账了。
不过这汤有道喝酒误事,致人死命,那便不在讨论之列了。
“就这一件么?我不信。”李徽道。
汤有道皱眉道:“小六的事难道也算么?我可没有强迫她。她自愿卖身于老朽为妾,老朽救活了她母亲,这是公平之事。难道这也算么?虽然年纪差了四十多岁,但……但这是她自愿的。老朽没有强迫她。老朽只是……提了一嘴罢了。”
李徽愕然,听起来,汤有道这老东西是借着给人看病,逼迫少女为妾了。没想到这老东西如此可恶。这世道如此糜烂,当真是令人叹息。不过眼下要救人,倒也不必跟他计较这些,李徽也不想再问了,再问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李徽怕自己真的一刀将这老东西给砍了。
不久后,众人抵达山谷茅舍之中。刚刚走近,便是一股刺鼻的气味夹杂着烟熏味道袭来,令人口鼻极为不舒服。葛元的茅舍后院的冶炼房已经完全倒塌,火烧了一半熄灭了,到处是一片狼藉。
好在正房没有被波及,这倒是值得庆幸之事。否则毁了各种冶炼配制出来的物质,里边有剧毒的,有腐蚀性的,那可真是不好收拾了。
茅舍北边林子深处,周澈居住的小柴房已经扩建成了一座三间茅屋。里边有灯光。李徽等人靠近的时候,人影一闪,周澈提着雪亮的长剑站在门口。
“谁?”周澈喝道。
“兄长,是我。”李徽快步上前,欢喜叫道。
周澈闻听,一把丢了长剑上前来,面露欢喜之色,和李徽拥抱在一起,互拍脊背,开心不已。
自周澈来到山中躲藏,李徽便再没有机会见到他。此刻相见,自然是百感交集。
“可见到兄长了。兄长受苦了。”李徽道。
周澈呵呵笑道:“受什么苦?不知多么自在呢。”
李徽点头道:“回头再续,道长还好么?我带了郎中来了。”
周澈忙道:“对对对,快瞧病。情形不太好。”
李徽领着汤有道进了茅舍,只见床铺上,葛元直挺挺的躺着,灯光照耀之下,脸色苍白,身上衣服已经被周澈扒掉了,露出多处烧伤之处。细看他嘴角,确实还有呕吐之物。人也昏迷不醒。
汤有道迅速检查了一番状况,有是掰嘴又是翻眼,又是把脉,终于微微点头。
“病患情形如何?”李徽忙问道。
“情况不太好。身上的烧伤倒不是致命的,只是轻微烧伤而已。让他昏迷呕吐的原因,老朽认为定是受到重物冲击,震荡了脑髓之故。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头。这是典型的震荡受击之状。不过他头脸只有擦伤,头上有灼伤之处,沾染黑色碎屑颗粒,甚为奇怪。倒像是凭空手力导致震荡。”汤有道说道。
周澈皱眉道:“你说的玄乎,凭空受力?被鬼打了?”
汤有道摇头道:“老朽不知何故。”
李徽道:“能不能治好?”
汤有道说道:“老朽不敢打包票,只能用针灸治经脉,以正脑中纷乱经脉,化瘀血。能不能活,要看他造化。”
李徽沉声道:“请汤郎中医治吧。救活了,什么都好说。救不活,你怕是有麻烦了。请你尽毕生之所为治好他。”
汤有道不敢怠慢,忙命小童开了药箱,将被子掀开,让葛元赤身的躺在床上。然后,取出一束束大小不一的银针,烧水煮过之后开始针灸。
李徽和周澈两人在旁看着,只见汤有道将一根根的银针刺入葛元头顶肩颈等处,葛元整个头颅满了银针,像个刺猬一般。
忙活了半个时辰,汤有道才吁了口气,擦了擦汗道:“好了,剩下的一些烫伤灼伤,上些药便好。那些倒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他脑中瘀血散尽,经脉能不能复原。若到明日天亮还不醒来的话,那老朽也没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