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姜诚知的气味吗?我考虑到了杨研,但是怎么忘了考虑这朵花……程知勿的心提了起来,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谁也不知道对面的女子是什么样的人。总之她既然认出了自己,那就不能用装傻躲过去了。
装傻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是人类发展出的最独特的行为,但也是最无用的举动。
“你好,你是……”程知勿想说“你是花吧”,可是对方却打断了他的话。那面目和蔼的中年女人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轻轻吐出一口气发出“嘘”的声音,“请不要再跟我说什么花什么树了,也不要叫我花……我的名字是齐凤林,乐山人。”她的话带着浓厚的口音,程知勿听得出来那确实是乐山话,而她的名字也和她的年纪一样爬满了岁月的气息,程知勿看不见她的脸,但却能从这句话中想象出这样一副面孔:她有着细长的眉,不大的眼透露着对生活的妥协,这种妥协在岁月的沉淀后变成了流露在外的和蔼,她还有明显的法令纹和粗糙的皮肤,脸上一定有一颗痣,或许是两颗。
程知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要回应以自我介绍吗?该怎么说呢?我是妖理会的人,是来抓你的?
长久的沉默在望月台上蔓延开去,这里明明高出水面接近十米的高度,却让程知勿感到了彷如溺水一样的窒息,好像真的有看不见的黏稠的水灌满了整个望月台,又从两侧的间隙中倾泻进下面的湖。
大概过了五分钟,程知勿听见靠近的脚步声,视野中蓝色的人形色块也渐渐放大,花……不,是齐凤林,那个中年女人在向自己走来,她想干什么?劫持自己吗?程知勿攥了攥手中的盲杖,如果打起来的话,那一定是扭打在地的场面,太可笑了。
可是程知勿的猜测落空了,齐凤林从他的身侧走了过去,一步也没有停顿。
直到嗒嗒的声音响起,齐凤林已经在走下望月台的路上,程知勿才听到一句话从她的方向传来:“小伙子,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是你一定要照顾好她。”很显然齐凤林口中的“她”是从程知勿身上闻到的姜诚知的气息,这种气息对杨研来说或许完全无法分辨,但是同为凤凰花,齐凤林轻易地认了出来。
程知勿的身子依旧杵在原地,连转身看着齐凤林离开的想法也生不出来,嗒嗒的声音越来越远,就像渐渐淡出画面的一缕风。
他在刚才的那几分钟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齐凤林会脱离出妖理会的视线?此前她知道自己是花吗?从她的话来看应当是不知道的,大概也正是从知道了自己是花开始,她生出了摆脱妖理会的想法,那妖理会找到她又是想要做什么……这个问题不止是为齐凤林问的,也是程知勿来这里的目的,他希望杨研能告诉他一些东西。
杨研……对了,杨研。程知勿赶紧掏出手机,往杨研的手机上发送了一条语音信息,告诉他花在望月台沉水步道附近。
对方回复得很快:注意安全,尽量跟上,我马上到。
程知勿想了想,还是转身往齐凤林离开的方向走去,他走得很慢,似乎是为了避免暴露自己,又似乎是刻意不愿意走太快,总之没过多久他就看不见那点蓝色了。而这时,杨研的身影从一侧的岔路中闪了出来,他远远地就注意到了程知勿在这里,快步寻了过来。
杨研身上沾着一些露水,他是抄近路走草地穿灌木过来的,看见程知勿之后他先是留意了一下程知勿的状态,确认自己的队员安然无恙后才问:“还跟着吗?我有点迷路,在一处栈道绕了个圈子,来晚了。”
程知勿摇摇头,但抬手向前方一片范围指了指:大概是这个方向。
“对了,你还记得我说过的火吗?”
“嗯,那个意象一直没有定论,怎么,你想到什么了吗?”
“我想……”程知勿的眉毛往中间蹙去,挤出了一个浅浅的川字纹,他对自己的猜测很困惑,但这是他在见过齐凤林之后从心底深处冒出的一个想法,“我想,也许她会化作一场大火,在自己选择的结局中离去。”
杨研正欲往前的脚步顿住了,他把程知勿的这句话攫了起来,仔细揣摩了两遍后说:“我没猜错的话,你跟花说话了。”他看着程知勿,就好像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花的容貌。
“不可以吗?”
“没有这个规定,我是担心你的安全。”
“还好,她没有做什么,只是从我旁边经过。”
“但是她为什么要跟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