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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的最后一问,皇帝不能回答。
他生气,却又没有想要发脾气。只是等了很久之后才道:“你还小。”
也许大人总是喜欢对小辈说你还小,但太子妃不小了。
她轻声道:“既然您连父亲都可以宽恕,还一直庇佑我和阿狸,那寿客呢?”
皇帝迟疑了,他至今仍然没有下最后的决定。即便看起来已经下了决定。
他道:“寿客,不堪配储君之位,更加不配是帝王。朕已经决心换下他,可是换下他,除去做闲王之外,便是死。朕有心让他做闲王,可你看看他做了什么事情!”
皇帝气得闭上眼睛,“先是将太傅的女儿纳为了妾室,你好不容易将那个小姑娘送走了,他又将人束缚住。”
他道:“当年,朕再是欢喜棠溪,也没有禁锢住她的双脚。他呢?从将人束缚在京都的宅子里,再是将人骗进宫里,砍掉了她的手脚,最后,又将人关在了墨青巷子那种地方——英娘,你说说,寿客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哪里做对过?”
“这也不是对错的问题了,这就跟你说的一般,人品低劣。这般的人,为何还要护着他呢?”
皇帝这个性子,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比如太子妃和镇国公,即便他们多有冒犯,但他认为他们人品不坏,只是事出有因,便也不会生气。但他认为一个人不可救药,实在是让人厌恶,便会下意识的去否定他的一生。
随伯英早年算是他喜欢的,后来厌恶他的时候,便也把之前喜欢的情分都压下去了。但直到最后,皇帝也没有真的厌恶随伯英。
他只是不愿意那般宽恕他罢了。
但太子,是皇帝唯一一个看见就生气,就不愿意给任何机会的人。
他气得胸口疼,“你看,他这些年里,可曾想过为伯英报仇?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打压晋王。”
太子妃其实不是很懂这些人。
他们自己尚且做不到行为高尚,却要求其他人尽善尽美。
在这一刻,她开始同情太子。
从太子出生的那一刻起,因为被皇帝太过期待,因为身为储君,因为成为了一个平庸的人,所以,他长大记事之后,就没有得过父爱。
但是太子也不值得同情。
太傅将这份父爱补给他了,他没有珍惜。
想到这里,太子妃突然又懂得了一点为什么皇帝会越来越痛恨太子了。
因为,在皇帝眼里,太傅确实算得上是太子的“亚父”。
甚至是超越皇帝这个父亲的。既然如此,你对自己的“亚父”都尚且如此,不去为他争辩,只一味的躲避,将来对皇帝又是如何呢?
她慢慢的,便开始揣摩到了皇帝的愤怒。也许从那一刻开始,太子就已经成了死人。
太子妃倒吸一口凉气,跪在地上,只觉得骨头都是冷的。她此时此刻,竟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皇帝也不催她,只让她自己跪在那里想。
英娘是个聪慧的孩子,也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兰时喜欢跟着太子跑,太子跟伯英学,他们两个便都是跟着伯英的。于是最后英娘竟然成了听他说书最多的人。
英娘是跟他最像的,也最符合他年轻时候的样子。
至于现在的模样被英娘抨击,则是因为她太年轻了。
等她到了他这个年岁,经历过这般多的事情,她就会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皇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淡淡的抿了一口,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英娘确实很好。她没有庇佑自己的父亲,甚至想着为随伯英赔命。
她是个跟不雨川一般的人。
但还是太年轻了,竟然想着让他杀掉自己的父亲,只因镇国公杀了随伯英。
就这么几句话,皇帝翻来翻去的想,想来想去都觉得英娘果然是最像他的。他年轻的时候,也有这么一份傻气。但英娘始终是女子,女子的眼界到底没有男子开阔,要一手扶持阿狸怕是还差点火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