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凝眸盯着冯冕。
此人所言有道理啊,皇帝出身在淮右,就老朱家,连一块地都不姓朱,更谈不上有什么王气、龙脉,他却能成为大明开国皇帝,九五之尊,在他心里,当真相信王气吗?
用谈洋王气一事攻击刘伯温,皇帝动怒,可也只是夺其俸禄,这相当于给个警告,远达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如此想来,皇帝只是借势运作,并没有除掉刘伯温的心思。
一旦刘伯温入京,他未必不能身而退。
“胡相,淮安府有急报!”
御史中丞陈宁拿着文书,脚步匆匆,刚到殿内就开始喊。
“何事?”
胡惟庸威严地问。
陈宁递上文书,擦了擦额头的汗,咒诅了下燥热的天气,然后说:“盐徒谋逆,对淮安知府衙门、漕运公署动了手!扬言若不释放盐徒首领张三秀,就要暴乱运河,切断南北漕运!”
胡惟庸看过文书,原本威严的嘴角透着笑:“盐徒,呵呵,这群小贼也敢威胁朝廷漕运,当真是不知死活!就是借他们一百个胆,可敢对漕运船只下手?”
陈宁用手扇风,有些急切地说:“胡相啊,他们都已经对知府衙门、漕运公署下了手,用的还是火器!这群家伙,定是张士诚所部余孽,不可掉以轻心,若淮安府乱了,天下都将震动。”
胡惟庸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认真思量这件事的严重性。
陈宁的话并非没有来由,朱元璋与张士诚争夺天下时,吃了不少张士诚火器的亏,最后打平江城(苏州)时集中了部主力,硬生生打了十个月,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张士诚的军队装备了不少火器。
老盐徒头子张士诚这才死了六年啊,这群人又开始折腾起来了?
火器吗?
此事不容小觑。
华盖殿。
户部尚书颜希哲跪奏:“河间、开封、延安、北平诸州府,夏日遭遇蝗灾。山西汾州又遇旱情,诸地减产,田赋能收。臣恳请陛下免其田赋。”
朱元璋威严地点了点头,手中毛笔蘸了蘸墨水:“诸地遭灾,朕心如焚。依你之言,免了这些地方百姓税赋吧。命地方如实奏禀灾情,若民无所食,当开仓放粮,救济于民,做好抚恤,万不可形成流民,饿殍于道!”
颜希哲谢恩:“陛下爱民如子,乃百姓之幸。”
朱元璋低头,在奏疏上写下几个字,合上之后说:“都是朕的百姓,如何能不怜悯。既然你来了,这里还有一事需要户部调济。”
颜希哲小心地抬起头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将奏疏放至一旁:“如今已是八月,河南、神武等卫军士依旧缺乏过冬衣物,户部当调拨棉衣等物两万套。”
“臣领旨。”
颜希哲没有犹豫。
朱元璋抬了抬手:“下去吧。”
颜希哲刚走出华盖殿,迎面就碰上了胡惟庸、陈宁,拱手行礼。
胡惟庸看了看颜希哲古井无波的脸,询问道:“陛下今日心情如何?”
“回胡右相,不敢窥陛下天颜,不知心情如何。”
颜希哲冷着脸。
胡惟庸目光微微一寒,别人都喊自己胡相,这就是丞相了,可你颜希哲偏偏喊我胡右相,这是提醒我上面还有一个左相徐达不成?
徐达虽是左相,那又如何,他如今不在金陵,而在北平!
还有你一个户部尚书,没事跑华盖殿干嘛,有事去中书省议事,如何能越过我这个右相直接去找皇帝,刘伯温功劳高看不起我,你颜希哲算什么东西,也看不起我?
甩袖而过。
胡惟庸、陈宁入殿。
朱元璋听闻盐徒闹事,竟胆大包天到炸了知府衙门、漕运公署的院墙,怒拍桌案:“此事务必严查!严刑逼问张三秀,让他交代出同党,命淮安知府任光祖,合大河卫指挥使,力进剿盐徒!一旦查实,绝不姑息!”
“臣领旨。”
胡惟庸答应道。
朱元璋怒气难消,这段日子也着实不安稳,先是青田县军士叛乱,接着又是广东儋州山贼作乱,如今又出盐徒之事!
“还有何事?”
朱元璋见胡惟庸不走,开口问。
胡惟庸肃然道:“陛下,这盐徒一案,是否需要扩大搜查,臣揣测,盐徒极有可能是张士诚余部作乱,若当真如此,那苏州是否也查一查?”
朱元璋凝眸,看着深沉老道的胡惟庸,又拿起文书看了一眼:“此事发生于淮安府,就没必要去查苏州府了吧。”
胡惟庸应了一声,行礼退出。
朱元璋将文书摔在地上,冷冷地说:“不过是与苏州知府魏观有些嫌隙,这就想动手了。胡惟庸,你还是太急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