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你好你好。”导演摇着商洛的胳膊，“持世君阁下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神采飞扬，我借着国姓的光才能见您一面。”

“你好”商洛发现，兰芳来的各位这些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还挺喜欢握手的。但和罗马的握手礼不同，这里握的是手腕，没有手和手之间的接触。这种握手在畿内有条规矩：不识者不握。两个人真的认识才会握，但商洛现在并不认识面前这位导演。

两边的礼仪似乎有一些微妙的差别，这是地域间的物理距离和其他生活习惯的不同所导致的。考虑从坤甸到应天有差不多4000公里那么远，都快有黑河腾冲线那么长了，两边到现在还能保持顺畅的交流，还得得益于明罗互帝体系带来的绝对霸权。畿内和南洋的交流因此而从未间断过，也就没有产生什么隔阂。

但是商洛还察觉到一些比“隔阂”更加奇妙的细节。

“这位导演，您这不是练气士？”

握手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面前这位导演的手里头没有一点真气在流动。但他好像对练气士之间的消息有不少了解。

简单地打了个照面后，导演留下了剧本，然后抓紧时间去先帮滟秋试镜了。

“现在工作有些仓促。”郑世杰解释道，“本来应该是选角导演来和你慢慢谈这件事。不过我们是连夜把这支摄影团队调来的，导演只有一个。你先看看，看不懂的我来告诉你好了，毕竟这个剧本也是按照我的意思来写的。”

“我倒确实有个问题。”他先把剧本放了下来，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南洋的普通人，对仙术的认知到底有多少。

这很重要。因为仙术的“帷幕”在近些年就会降下来了，最慢也就只有几十年，快的话几年。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帷幕可能在明天就会降下。

他想借着询问郑世杰，来预估一下普罗大众对此会有什么看法。

“你问这个啊这个倒确实是和畿内不一样。你要问南洋的话，首先就要定义一下南洋是什么。广义上来说，不只是兰芳领下的土地，包括许多不属于南洋的实土卫所、包括不计其数的土邦，以及暹罗缅甸、寮国之类的朝贡国。南洋的情况很复杂，兰芳只是南洋的一部分。当然，我同时还兼任南洋大臣。”

“南洋大臣？所以，南洋大臣大概管什么？”

“很难说具体管什么，这是个麻烦的差事。理论上我们并不是他们的上级，但要负责他们和朝廷之间的联络工作，具体问题还得具体对待。比如暹罗是夏君夷民——换而言之，暹罗国的国王和大部分上层都是华人，我们要用对待国民的态度来对待他们。但他们理论上依旧是‘土司’，并不能真的参与朝廷大事。大体来看，和缅甸那些汉人土司也差不多，只是暹罗特别大而已。但这么一特殊，就会产生特殊的问题。比如暹罗国王回来探亲，他的签证怎么算。”

“那这怎么算的？”

“暹罗一家按照畿内人来算，所以他们在海关走归国通道，而不是边检通道。但是他的超额的随从要分开走，分开边检，一般是这么安排的。对我来说更麻烦的是暹罗国王莫名其妙地也姓郑，隔壁占婆国王还是姓郑，和我一个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他们有什么亲戚关系的。实际上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家是广东潮汕人，我是福建泉州人但架不住有人胡乱猜，他们也来和我乱拉关系。”

“啊那这么说，国姓你管的范围其实挺小的？”

“所以问题就在这里。兰芳的本质，是一个‘行政服务公司’。虽然我们实际上的管区只有婆罗洲的坤甸、马六甲的星洲，还有爪哇岛的胜洲三座城市及周边地区，但是我上面说的那些南洋诸国中旅居的畿内国人的。官方的称呼是‘客籍国人’，因为我们在户部挂的都是客籍。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会在星洲或者坤甸挑一个常驻，然后在必要的时候出去。所以我们那里的人口非常密集，信息交换也很迅速。最近几十年我们还开始发展和修仙有关的产业，从业者有数十万之多。”

“他们都知道有仙人的存在吗？”

“其实不太知道。打个比方——某个村子里支柱产业是种植药材，但这不代表人人都懂医术。大家对仙术的认知，怎么说呢”

他摸了摸脑袋：“我觉得从你的角度来说会比较容易让你听懂：和0世纪的人们对超能力的认知一样。科学昌明，但又没有那么昌明，常识领域不是每一个边角都被彻底探索了。所以你到大街上问‘你相信有超能力吗？你相信人体的潜能可以被激发吗？’大多数人都很难绝对地说‘不相信’。我们这里对仙术的认知也是如此，大家知道有这么个事，但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个仙术的奇迹展露在世人面前，所以普遍存在的心态是‘或许有’，‘可能有’，‘说不定有’，‘要是有就好了’这样的。”

“原来是这样”这么一来，刚才那位导演展现出来的认知就说得通了。在普遍存在的认知之上，他更近了一步，直接和郑世杰对接工作，昨天上多半还通过电话，所以知道商洛的事也就很正常了。

“你好像对这个很感兴趣？”

“因为如果按照道祖的计划来看，我将会决定何时把仙术的帷幕落下，这个开关在我手上。这出戏的导演，不出意外地也要我来当。这个问题很不好决断啊因为这将会永久地，改变所有人的生活。不过比起这个，我倒是还想问另一件事：你对‘我家’的了解有多少？”

“完全基于烨哥给我分享的认知，我是一点都不知道。他偶尔会和我谈谈，你刚才问的‘大众对仙术的认知’这个话题，我和他也聊过。拿‘超能力’来比喻也是他告诉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