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默一时,问道:“方才古佛说如来常来,为何不见他留下之人?”
白仲礼摇头道:“如来是个例外,生来体内便无‘恶’,他无‘恶’,故可来去自由,无须留下任何。”
燃灯古佛叹道:“他无‘恶’,亦不信‘恶’,认为万物生灵并无善恶之分、正邪之别,不论是大慈大悲还是暴戾恣睢,都不过是自身的心因外界而做出选择,它本身是空,所需不过是教化引导。”
古佛的这一叹叹醒了我今日是为何而来,我勉强收敛住心神,问道:“若是要毁掉魔手,又该怎么做?”
黄衫小童抢道:“生机了,魔手消!”
我皱眉。
白仲礼笑道:“对啊,就是如此简单,你若愿舍生,在这天地间不留下一丝一缕的气息,魔手自然而然也就不存在了,当年古佛涅槃后留下舍利,如来不舍得毁去,如今你可舍得?”
你可舍得?都说有舍才有得,我舍了命,却连转世轮回都吝啬于让我得,我可舍得?
白仲礼见我不置可否,笑道:“莲生走时说你定能猜出他来过,给你留了话,姑且一听罢!”他手一挥,莲生的影像凌空而立,像一个俯瞰众生的主宰者。
“寐生,原谅我没有以命相博的勇气,阿瑶在这世上如果还有什么可以留下来的,就只有我对她的记忆,所以我不想死,我想留住阿瑶。寐生,我想过了,魔手不是一定非要毁掉才可以,辟邪可以用它,妖王可以用它,我们未尝不可,我们联手吧,好好地用这魔手,寐生,相信我,魔手在我们手中不会成为凶器,只会是造福六界的甘霖。”
我望着影像中的莲生,栩栩如生的莲生。
凌霄殿中,在魔手将我困住后便停手的妖王双目血红,死死盯着魔手,一脸狰狞地低声冷笑,“燃灯……你这次还不死么……”话音未了,他只觉心口处有一丝带着凉意的微痛,还未及反应,那微痛已瞬间暴涨成剧痛,他下意识低头看,左胸处透出一截闪着寒光的剑尖。他回头,莲生面无表情地望着他,表情冷酷狠绝。
若是平常,甭说一剑刺心,便是砍了头也不算什么,但他在此之前已受重创,莲生的剑又附着符咒,他只觉从剑刺入身体的一瞬间,他体内的血便在飞速流走。
妖王反手震断长剑,回过身缓缓问道:“为何?”
莲生冷笑道:“于公,你杀了天帝和前太子,侮辱天界尊严,于私,你杀我父君和长兄,如此大仇,怎能不报?”
“你明知……”
“我不知,”莲生摇头道,“我只知你是妖王,而我是汝沁王,天界新任的太子,即将继任的天帝,你我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妖王牵一下嘴角却没笑出来,“是么……我却感觉你我二人很像……”
莲生面色有一瞬的戾郁,随即笑起来,“像?像你这般愚蠢?你还妄想统一六界?呵呵……”
妖王道:“那我倒要请教,你将如何统一六界?”
莲生道:“韬光养晦,收拢人心。”
妖王道:“若有收不来的又待如何?”
莲生冷笑道:“这就是杀你的理由,魔手必须是我的。”
妖王想了一回,笑起来,“你明白我跟寐生都是收拢不了的人,故等到我二人两败俱伤时方才出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好算计,好谋略!”
悬浮在半空中的魔手蓦地剧烈抖动起来,随即炸开,血肉四下散开,落地的一瞬却好似被地面吸收一般,没了踪影。
妖王愣一下,随即怪笑道:“我儿,这才叫做‘命’,任你机关算尽又如何?”
莲生面色铁青,眼中不知是震撼、不舍还是痛恨、懊悔,其中更夹杂着一丝恐惧不安,过了良久,妖王都已没了气息,方颓然跌坐在地,声音艰涩,“他居然……”初升的太阳已散出光芒,透过大殿洒在地上,洒在妖王满是血污的身上,洒在莲生阴郁的脸上。
仙源正清五百年九月二十一,太子莲生登基为帝,改年号“瑶华”。翌日,帝亲往骊山求娶星月大士为后,大士坚拒,帝苦待七日,大士无回心之意,帝遂拜入骊山老祖门下。
帝回天宫后即刻代先帝下罪己诏,并亲赴妖界宣诏,与妖界同盟永世修好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