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百官之首，大夏丞相！</p>
一片死寂的朝堂在片刻之后，重又喧嚣了起来。</p>
杨维光前些日子还曾笑呵呵地代行丞相之责，今日怎么会突然说起致仕之言！</p>
更何况，他若是真的因为身体原因想要致仕，距离当日事变已经将近半个月了，有的是时间递交奏折，为何早不说晚不说，要等到现在这时候来说？</p>
总不能是昨夜去流云天香阁提前庆祝，伤了本源吧？</p>
“杨相，您这是为何啊？”</p>
“杨相，您正值阅历丰富，精力犹在之际，正是领袖群臣，开拓进取之时啊！”</p>
“杨相，您莫不是受了什么胁迫？怎生做出这等决定啊！”</p>
一些嘴巴比脑子快的，抑或已经押宝在杨维光身上的朝臣忍不住开口。</p>
而大部分人则是看着杨维光的背影，带着几分深深的疑惑和不解，就如先前所言，他真的要乞骸骨，有的是机会和时间，为何要在这时候抛出这个言论。</p>
当思虑再三，许多人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念头，建宁侯有太后和陛下支持，杨维光这莫不是在以退为进，向太后和陛下施压？</p>
有他这一手，太后和陛下自然就不好公然开口定夺什么，否则就要背上一个逼走老臣的骂名。</p>
而这样一来，也直接将建宁侯最大的优势抵消了。</p>
在众人的观点中，原本太后和陛下搞这一出，就是为了让建宁侯能够名正言顺地登上相位，所以才没有直接下旨，宣麻拜相，而是费尽心思折腾这么一出。</p>
可杨相这么一来，就让太后和陛下真的彻底成了旁观者了，连话都不好多说了。</p>
朝臣们这般想着，但是对于知晓内情的那几人，尤其是除了李天风和卫远志之外的其余人，他们在瞧见了群情激奋之时，却猛地明白了建宁侯的用意。</p>
他提前把他们几个叫过去通气，是为了朝廷的体面吗？倒也的确有这个考虑。</p>
但仅止于此吗？却全然不是！</p>
这黑了心的狗东西，是早就预料到了此刻的情况，要让他们这些知情的人，帮着太后和陛下正名呢！</p>
要让他们用实际行动，为杨维光这场致仕洗清任何不合理的揣测，为太后和陛下洗刷以势压人的污名。</p>
什么？你们不愿意？</p>
在你们知晓事情真相的情况下，能眼睁睁看着太后和陛下遭受污名，而无动于衷？</p>
那还留着你干嘛？朝廷的俸禄又不是找不到人发了！主辱臣死懂不懂？</p>
这已经不是利益选择的问题，这是底线问题，原则问题了。</p>
所以，中书侍郎张才明在反应过来之后，当即扭头呵斥，“朝堂之上，岂容尔等胡言乱语！”</p>
众人面露惊讶，张才明可不是建宁侯这头的，为何会如此行事呢？</p>
但张才明虽然位高，但却不是树大根深的超级大佬，有的是人不怕他，一个勋贵就当即冷哼，“张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杨相忽然致仕，这等事情，都不让满殿朝臣表达一下惋惜和挽留吗？”</p>
“杨相自有杨相的想法！轮得到伱在这儿说三道四？你算个球啊！”</p>
一声暴喝，让这勋贵面色一冷，他愤然循声看去，却对上了鲁国公那张阴沉如水的脸。</p>
！！！</p>
不对！不对劲！</p>
当看到如今杨相最坚定的支持者鲁国公都站出来呵斥声援者，支持杨相致仕之后，还待挣扎的众人瞬间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p>
要么是杨相决意以退为进，博取相位，并且跟这几位通了气；</p>
要么就是方才那场短暂的小会之中，发生了他们谁都不知道的变故！</p>
苏老相公、赵老庄主、秦老家主以及白云边、邢师古等人看了一眼依旧神色淡然不动如山的夏景昀，心里生出明悟，多半是第二种了。</p>
等到场中渐渐安静下来，太后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杨卿何故在此时方有此请？”</p>
上头的每一句话乃至于每一个字，都不是简单的言论，尤其在此情此景下，这话可不单单是疑惑，更带着几分质问。</p>
早已被夏景昀打断了脊梁，如今只是苟延残喘地演完这场戏的杨维光闻声更是直接跪下，“太后容禀！”</p>
“老臣前些日子，的确心生妄念，觉得若能登临文臣之巅，百官之首，便足慰平生，名留青史。故而面对着朝野的议论，岿然不动，尤其是对那些愿意支持老臣为相的，更是看似不表态，实则暗地里欢喜。今日之朝会，更是做足了准备，打算一争这丞相之位。”</p>
“但是，当今日一早，建宁侯将我等提前请入宫中，老夫以为他要讨论丞相之人选，抑或是借势压人，正满心防备之际，却没想到建宁侯只是与我等商量了一些新政之事，而后便说不论今日朝堂举荐的结果如何，希望大家都能支持新政，天下万民都在等着那国富民强，国泰民安的好日子。这话只能这会儿说，待朝会过后，再说就没有作用了，故而才将我们请来。”</p>
他抬起头，眼神中，已是满满的惭愧和泪水，“太后、陛下，老臣闻言，实在是惭愧啊！老臣家世清贫，年幼劳作身子损伤颇多，这些年的确已有力不从心之感，但却贪恋权势，更奢望相位，满心只有如何登上权势顶峰以成个人荣耀，完全没想过朝局，没想过大政，没想过天下万民，对比起建宁侯之光风霁月，私心满怀的老臣有何颜面再奢求相位。”</p>
“到了朝堂之上，一听竟还有如此众多的推举老臣的同僚，老臣实在是惭愧至极，只觉得愧对君恩，愧对同僚，又恐真的朝会之后木已成舟，更改不得，铸成大错，只得在此时向太后和陛下禀明，惟愿告老还乡，将毕生所学，尽数教与乡邻，得晚年安康，便是足够。”</p>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那一颗颗宦海浮沉之中早已被染出五彩斑斓的黑心，让他们半点不相信杨维光一个走到这个份儿上的顶级大佬，会因为这么一点内疚，就放弃这大好的机会。</p>
但杨维光却一脸【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的表情，朝着德妃和东方白再度一拜，“老臣所言，句句真心，绝无半句虚言，望太后恩准！”</p>
珠帘挡住了德妃的面容，但当她开口时，满殿群臣，却都听出了她言语中的不悦。</p>
“杨卿，你是当朝副相，今日推举丞相，你也是被如此多人举荐之人，你就这般辞官而去，让天下人如何看你？”</p>
成王听得心头一动，这哪儿是说天下人如何看杨维光啊，分明是在担心天下人如何看她，看陛下，看建宁侯啊！</p>
很明显，咱们这位太后娘娘，可不满意当前的局面呢！</p>
于是他当即出列，“太后，陛下，臣可为杨相佐证，方才偏殿议事，任何人对他都并无半分逼迫，此时之言，想必也是出自其一片赤诚。至少在臣之眼中，这并非是一桩闹剧，而是一桩初心不忘、幡然悔悟的美谈。”</p>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鲁国公、张才明、卫远志、李天风等人也都看懂了形势，不管违心还是自愿，纷纷出列附和。</p>
用自己斩钉截铁的言语，为杨相之言佐证！</p>
卫远志、李天风两人因为立场的关系，所言不具备什么参考性，但鲁国公和张才明这般清晰明确的立场，就让殿中群臣都有几分摸不着头脑了，莫非这还是真的？</p>
真的还有一个这等级别的人物，在没有被剥夺权势、没有穷途末路的情况下，幡然醒悟？</p>
天天念叨着拿来忽悠别人的天书变成了现实？</p>
看到这一幕，许多明眼人也都知道，此事不论真正的内情如何，结果就是这般了。</p>
有这么多不同阵营的顶级大人物背书，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已经不再重要了。</p>
陛下和太后需要这个结果，朝中重臣们也需要这个结果，史书上也是这个结果，那这个结果就是真相。</p>
珠帘之后，太后到底也熟悉朝廷规则，平静道：“杨卿正是为国效力之事，朝中亦还需老臣坐镇，此议，哀家不允。”</p>
旋即她顿了顿，看向朝堂，“好了，今日朝会，乃有正事，成王，便由你主持推举吧。”</p>
成王心头暗喜，看来自己方才的发言，终于得到了太后娘娘的认可，开始给自己派活儿了。</p>
别的不说，这丞相推举是自己主持的，新任丞相能不承本王一个人情吗？</p>
最关键的是，眼下谁都知道，新任丞相肯定就是夏景昀啊！</p>
不只是他知道，满殿群臣此刻也都知道，在杨维光不管是真的自愿还是被逼自愿，搞了这么一出之后，这相位之选已经不做第二人想了。</p>
但就如世事一样，不出意外的话，意外就出现了。</p>
一个身影迈步出列，朗声道：“太后、陛下，微臣有一言请教杨相，还望允准。”</p>
众人循声望去，开口之人，赫然正是如今御史台的代掌者，淮安侯，白云边。</p>
珠帘之后，传来太后不喜不怒的声音。</p>
“准。”</p>
“谢太后。”</p>
白云边转身朝着杨维光也拱了拱手，“杨相，下官想问，您请致仕，太后相留，这相位之选，你可还要参与？”</p>
杨维光看了白云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你他娘的别给老子添乱】的警惕，当即沉声道：“老夫心意已决，自然是不会参与的。不仅如此，老夫还要亲自投建宁侯一票！”</p>
但他多年宦海经验铸就的丝滑连招却没有起到半点预想的效果，因为白云边点了点头之后，说出了一句让在场几乎所有人都震惊的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