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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所乘的金辂,和云疆王乘坐的朱辂穿过欢乐喧闹的长街,缓缓驶向东城门外。
所行之处,百姓皆欢快地跟在车驾后面载歌载舞。
直到车驾即将驶出东城门,众人远远瞧见,一群乡绅打扮的耆老,约莫有一两百人,正簇拥着一具棺材,立在城门口。
这些耆老,都是云疆治下各州县中,最德高望重之人。
六年前云弘山被大周册封为云疆王时,他们也曾在此门,代表百姓向云弘山献上贺礼。
只是彼时献上的是云疆各地盛产的粮食瓜果和万民伞。
而此刻,送一口棺材……
可真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喧天的锣鼓声,减息渐止,太子和云疆王的车驾也缓慢停下来。
上至云疆大小官员,下至云边城的老百姓,皆怔愣愣看着眼前的情景,然不知晓,这些耆老究竟想要做什么。
大将军萧锐一直在为此次大典忙前忙后,作为云疆第一世家——萧家的家主,这种场合他自然要站出来,替太子和云疆王问一声。
萧锐打马上前,在那群人面前停马,指着那具黑漆漆的棺材,扬声问道:“各位乡亲,今日是王爷大喜的日子,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带头的是个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者,他拄着拐杖,中气十足地对萧锐道:“还请萧将军代为通传,草民等在雪山上,发现了前朝国师盛坤的尸身,尸身手里还抱着前朝玉玺,特地选在今日,将尸身和玉玺进献给太子殿下,以贺我王册封大典。”
萧锐面上难掩讶色,忙打马回去禀报。
前朝玉玺在前朝亡国时便已下落不明,是先帝在世时,一直挂念的遗憾之一。
如今在这种情况下,被云疆这么德高望重的耆老进献上。
太子势必要亲自上前查验,才能彰显大周皇族对于此事的认可和看重。
萧锐本就是习武之人,许是因着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他打马回到太子的车驾前,很是激动的禀报。
声音足以让临近的百姓和官员们,听得清清楚楚。
人群中,响起惊叹和欢呼之声。
“还请殿下和云疆王下车,接受耆老们的这份大礼。”萧锐朗声道。
如此情势之下,身为太子的楚琰,若不亲自下车,代表大周皇族接受进献,那岂非让百姓失望,还会下了新云疆王的面子。
“太子妃与孤一同前往吧。”金辂车驾上,传来太子的声音。
太子妃嗓音低沉温婉的回答,“臣妾遵命。”
众人隔着厚重的垂纱,只见太子牵起太子妃的手,掀开垂纱,走下了宽大的金辂。
垂纱在他们身后缓慢合上,萧锐无意间隔着垂纱,朝车辂角落里抱膝而坐的人,匆匆瞥了一眼,又极快垂下,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他未曾跟去太子身后,而是握着腰间的剑柄,不动声色留在了车辂旁。
新晋的云疆王云妄,从后面车驾走下,越过萧锐,跟在太子和太子妃的身后。
三人和太子近卫在众目睽睽之下,信步朝那具棺材走去。
当他们走近,耆老们纷纷伏首跪拜。
都是六七十岁白发苍苍的老者,神情激动又真挚地,异口同声说出对大周的溢美之词,“祝大周国运昌隆,千秋万代。”
场面很是让人触动,百姓们亦随之跪拜下去。
不过是一具棺材,一方玉玺,都是死物,却能让人将其当作“至宝”献上。
此情此景,又有谁能记起,在六年前亡国那日,也在这道城门前,曾有个少女,被当作人牲推下城楼,诅咒大周“江山后继无人,楚氏皇族断子绝孙”,尸骨无人敢碰呢?
楚琰面色沉郁地牵着太子妃的手,走到棺椁前站定,面上并无半分欣喜。
纯钧与胜邪上前,推开棺椁的盖子。
一股难言的异香随之从棺椁里飘散出来。
这是特制防腐草药的气味,与云曦尸身的气味如出一辙。
带头的耆老高声道:“此尸身连同玉玺一起,用精妙的机括锁在棺材里,要想拿出玉玺,须得打开机括才行,听闻太子殿下智勇无双,还请殿下解开机括,取出玉玺。”
楚琰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这近乎是被逼着走的感觉,似令他十分不悦。
太子妃见状,主动请缨,嗓音温婉地道:“臣妾最擅玄门术法,不如由臣妾替殿下将玉玺取出来吧。”
“也好。”楚琰冷淡地应下。
太子妃走到打开的棺椁前,抬起衣袖轻掩口鼻,垂眸朝里面瞧去。
只见棺椁里躺着一具身穿前朝官服的男子尸身。
男子约莫三十多岁,尽管容貌几近干瘪枯槁,却也能依稀看出,此人生前定是个极俊美的长相。
前朝国师盛坤,容貌无双。
这才是国师的真容。
此刻,他皮包骨的双手,将一个赤金打造的方正金笼,牢牢握在身前,那金笼里装着一枚质地极佳的雕龙玉玺,在阴沉的天光下,好似有流光在玉中流淌。
前朝国之重宝,圣元玉玺,已整整遗失了三十多年。
金笼四周有无数特制的丝线,连着棺椁的四周。
在笼子的最顶端,用九玉连环做出了一个机括。
想要将玉玺从金笼里拿出来,需要先解开九玉连环的机括才行。
否则,除非将这棺椁和尸身大卸八块,才有可能将这金笼取出。
如今是太平盛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国储君自然不能做出这种事。
便只有按部就班,解开机括方为上策。
太子妃的目光,在棺材里扫过,并不着急去取玉玺,而是将一只手伸进了棺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