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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灵犀听了刘美人的话,乔装打扮一番,便出了东宫,往义阳侯府瞧热闹。
义阳侯府李家虽然算不上显赫的世家,却也是从前朝开始便屹立不倒的大家族。
侯府就在离宣德门最近的金安坊里。
从东宫到金安坊,也不过是一刻钟的路程。
沈灵犀乘马车抵达,远远就瞧见义阳侯府门前围了不少人。
刘美人见状,两眼兴奋地先一步朝近处飘去。
沈灵犀也下了马车,刚走近,就瞧见乔装打扮过的云崇,被两个李府下人叉出门,扔出了府门外头。
一同被扔出来的,还有云崇带来的媒婆,和抬着纳礼的小厮。
最后,连同他带去的纳采礼,也一并被人从门里扔了出来。
彩礼洒落一地,打眼看去,三牲四果,喜糖海味,茶米喜饼,龙凤喜镯、饰金和金灿灿的聘金元宝,样样不缺。
少说也值千两银子。
这些彩礼,放到寻常官宦人家,便是当成正式提亲之礼,都绰绰有余。
而现下,却不过只是个初次登门提亲的见面礼,就有如此分量。
可见,求娶之人是带了十成十的诚心。
一个侯府管家模样的人,从门里走出来,对着云崇啐了一口。
“呸!不过是个香贩子,也敢肖想我们家姑奶奶,若再敢上门,定打断你的狗腿!”
此话一出,围观的众人皆惊。
“嚯!初次登门提亲,就这么重的礼,我还以为求娶的是李家未出阁的嫡女,没想到竟是那个刚被镇国公家休弃的姑奶奶。”
“一个在夫家犯了错的下堂妇,到底有何过人之处,竟这么快就能白捡这等好亲?”
“害,什么好亲,没瞧见人家侯府看不上嘛,礼都给扔出来了。”
“咦……这上门提亲的郎君,相貌堂堂,从衣着打扮、举手投足能瞧出来,家底定然十分殷实,李氏毕竟是犯过错的下堂妇,这么好的亲事,李家都瞧不上,义阳侯是想让他这个妹妹再嫁到什么高门去啊……”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站在人群里瞧热闹的沈灵犀,也挑起了眉。
她原以为上门下聘这件事,是云崇与李氏私下商量好的,不过是走个形式。
没想到,云崇竟是来碰了个钉子。
沈灵犀原以为,以云崇心高气傲的性子,哪受得住这种侮辱。
岂料,云崇只是笑嘻嘻站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尘土,朝那管家揖手:“院公息怒,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下前几日来京路上,有缘与李娘子做了同路人,倾慕李娘子巾帼不让须眉的风采,特地上门求娶。”
“还请院公代为转告,在下就住在鹤鸣楼,侯爷一日不允这门亲事,在下便日日前来,直到李娘子亲自出面,拒绝在下为止。”
说罢,他颇有风骨地再次揖礼,也不再做纠缠,转身朝坊外走去。
先前抬着礼担的小厮,似是被他提前授意过,也低头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主仆三人,竟是连地上那些彩礼,也不要了。
媒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急得朝着云崇的背影喊:“员外郎,您这些大礼,得带回去啊,明儿不是还要来嘛……”
云崇未曾回头,只是摆了摆手,扬声道:“在下是为求娶李娘子而来,这些东西李娘子不收,定是不甚喜欢,李娘子不喜欢的东西,对在下而言,也无甚意思,不要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登上马车离开。
媒婆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等痴人,暗骂一声“傻子”,忙不迭蹲下身,去捡那最值钱的金子。
刘美人飘在沈灵犀身侧,瞧着云崇的背影,啧的一声,“我原以为他只是个草包,没想到哄女人的本事,倒与他那个死了的叔父云弘山,如出一辙。他演这么一出,那李氏知晓,定是对他越发死心塌地了。”
沈灵犀大抵已经猜出云崇想做什么,唇角带了一抹轻嘲,低声道:“云家男人在坑女人这件事上,向来是青出于蓝……看来云崇已经想好脱身之法了,也好,咱们好生看戏便是。”
刘美人挑眉,正欲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忽然,人群里传出一声叫嚷,“都愣着做什么,正主不要的东西,自然是见者有份,赶紧抢啊!别让那媒婆把好东西占了。”
在场围观的百姓,少说也有百来号人,听见这话,立时反应过来。
重金利诱之下,场面瞬间开始暴乱,人们纷纷不要命似的,蜂拥往前挤。
那媒婆也被人推倒在地,怀里那些金元宝,金首饰,重又洒落一地。
“这是我的,我的!”
“去你的,谁捡到就是谁的!”
“金元宝,这可是真金子啊!哎呦喂!就这一锭,够我吃喝好几年了!今儿可真是撞大运喽!”
“别急别急,今日抢不到,明儿还有呢!”
“我的老天爷,这员外郎到底是痴情种,还是冤大头啊!你们听见没,他说明儿还来呢!”
“呸呸呸,什么痴情种冤大头,会不会说话!这员外爷,日后那可是咱们的衣食父母啊!”
一群人又抢又吵,有几个为了金饼子大打出手,叫嚷声,咒骂声,哭闹声,震得人耳膜疼。
沈灵犀没料到会生出这种变故,她原是混在人群里,如今人群陡然乱起来,她就只能在人群里被动地被推搡着,挤来挤去。
“走这边,这边人少。”刘美人飘在半空中,焦急给她指路。
沈灵犀屡次突围不出去,眸色一沉,正准备出手,折几只推搡她的手臂,借机破开口子出去——
“哎呦,我的天。”
刘美人似察觉到什么,忽然惊叫着急急往后撤身。
沈灵犀见状,心下正生疑惑,冷不丁,她只觉被人轻轻一扯。
尚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揽进劲实温暖的怀抱里。
一缕熟悉的清冽皂角香气,扑入沈灵犀的鼻尖,令她紧绷的神经,倏然放松下来。
是楚琰。
她放松揽上他的腰身,任由他护着自己,在推搡的人群中往外挤。
约莫两盏茶的时间,两人终于从人群中挤出来。
与此同时,府衙的差役和义阳侯府的家丁,也纷纷赶来,拉开暴乱的人群。
只这一会儿的功夫,侯府门前已经一片狼籍,原本洒落在地的彩礼,早已被人哄抢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