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怜瞥了一眼庆吉,开口问道:“说吧。你的心爱之人怎么了?”
庆吉抽噎着,磕磕绊绊地道来。
一切还要从庆村与蚕神的恩怨说起。
数百年前,庆村有一对父女,养了一匹公马。
二人一畜本过着平淡无奇的日子。直到某日,父亲离村行商,久久不归。
女儿在家焦灼等待,隐约感到父亲已经遇险。
然而,茫茫五洲八荒,她一个小女子,又该从何找起?
女儿趴在马背上以泪洗面,谁知公马忽然转头,安慰似的蹭了蹭她。
女儿抬起一双通红的泪眼,口不择言道:“马儿,你若能救我父亲回家,我便嫁给你。”
原本只是走投无路时的一句疯话,女儿根本没有当真。
谁曾想到,当晚,公马消失了。
三日后,马驮着重伤的父亲回到了庆村。
父女二人感念此马如此通人性,便给它盖大马棚,喂上等草。可这些奖励,公马都不屑一顾,反倒日渐消瘦下去。
父亲甚是不解,一番追问下,女儿才将当日“嫁马”的诺言告诉了他。
父亲闻言勃然大怒,这些天来公马看女儿的怪异眼神得到了解释。
区区畜生,竟敢打他爱女的主意!
盛怒之下,父亲将公马杀死,马皮剥下,展开晾在后院中。
展开的巨大马皮暴露在空气里,饱受日晒雨淋。
一开始,女儿感到十分害怕,从不接近那里。
然而,时间久了,她便渐渐淡忘了这种恐惧。
某日,女儿与几个小伙伴玩得疯了,一路追逐打闹至后院。
忽然,一阵妖风刮过,那诡异的声音犹如马的嘶鸣!
只见晾晒的马皮瞬间挣脱束缚,旋转着向女儿扑来,随后紧紧裹住少女,乘着妖风,消失无踪!
父亲得知此事后悲痛欲绝,带着一群胆大的庆村人在桑林里四处寻找女儿的下落。
最后,他们在树王的枝干上发现了一只妖兽——
公马的马皮将女儿的身体紧紧束缚着,一双突凸的血红马眼转动着,仿佛警告着众人,不要轻易接近。
而女儿的肉体已与马皮融为一体。她双眼无神,小口轻启,不断吐着蚕丝。
密密麻麻的丝缠绕在妖兽的周身,仿佛要将这对“新婚夫妻”隔绝进独属于彼此的桃源。
这便是妖兽“蚕神”的来源。
这个故事,安怜自然也有所耳闻。
并且,蚕神对庆村下了诅咒。
每当村中有马老死,就要将其外皮剥下,裹在一名庆姓少男或少女身上,送进桑林,献祭给蚕神。
当年的孤儿安怜,本是被献祭的绝佳人选。好在他并不姓庆,因此逃过一劫。
后来,倪之瞳传授“木相秘法”,并对桑林的土地施加灵力,暂时遏制了蚕神的妖力。
然而,七十年一晃而过,她的术法早已失去效用。
蚕神再次苏醒,庆家村不得不重启的活人献祭。
这一次,村民们盯上的祭品,有两个人。
二人皆家境贫寒,一个是胆小如鼠的庆吉,另一个是小偷小摸的庆伊。
好巧不巧,庆伊行窃时偷听到了几人商量该选谁的声音。
她连夜找到庆吉,按着哭哭啼啼的少年,冷静道:
“阿吉,你快些收拾行囊,我们一同从东边离村。我们二人,谁都不能死。”
庆伊扬起笑容,眼神坚定。
“还记得吗?我要做劫富济贫的女飞贼,你要做惩恶扬善的冷面杀手。怎能死在这里?”
庆吉闻言将头埋进膝盖,抽噎道:“小伊,我……我害怕……”
“阿吉,你个傻瓜。”庆伊微笑道,“除了早早离村、踏入修仙界的文德哥,咱们村就数你身手最好。肯定能逃走的。”
“……嗯,好。”
然而,庆伊没有在村东约定的地点等到庆吉。
她被点着火把的村民们重重包围,大惊失色。远远望去,却看到人群后方低垂着头的庆吉。
“阿吉……你……!”
庆伊被众人钳制在地。
村长冷冷道:“这次村中决定将小偷庆伊献祭给蚕神,赞成者请举手。”
一排排手纷纷举起。
村长回过头,语气冰凉:“阿吉,你赞成吗?”
庆吉浑身战栗,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最后,他认命似的,颤抖着举起手。
他是个胆小鬼,他出卖了心爱之人。
庆吉被这种愧疚之情反复煎熬。
最后,他做出了平生最大胆的一个决定。
他凭借身手,独自登上苍临山,闯入七魄教,向“庆仙师”救助。
安怜静静听完庆吉的故事,看不出什么表情。
半晌,他看向庆吉,平静道:“我会出手救小伊。但请你不要再自诩爱她,很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