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岩此地,昼夜更替的规律十分奇特。
一天之内,夜晚占了八成时间。因此,这里的太阳仿佛从永夜中偷得的馈赠,难能可贵地照耀着大地。
然而,正因如此,短暂白昼构筑的“阳气”宛如一束强光,以其浓郁质量取胜。同时,漫漫长夜构筑的“阴气”又有着无穷无尽的数量。
总的来说,月岩这块特殊宝地,十分适合元婴境以下的修士萃取调和阴阳之气,为突破境界打好基础。
然而,长时间的夜晚,似乎滋生出了一些捕风捉影的怪谈。
“喂,听说了吗……昨天,有人看见鬼了。”
“我听说了……好像……是个面容溃烂的女鬼!”
“别瞎说了,应该只是野猫吧。”
修士之间口口相传的鬼影传闻,自然也传进了酷爱八卦的杭心柳耳朵里。
厢房所属的宽敞院落中,倪重川正半蹲在草丛旁,从袖口摸出小鱼干。
他嘬嘬嘴,逗着两只闻到香味的小野猫。
“重川哥,你说,会不会真有女鬼啊?”
杭心柳在倪重川身旁蹲下,转头看向他。
银袍少年正温柔地摊开手,耐心等待小猫将手中的碎屑舔舐干净。
那柔和的模样,简直与平日里深不可测的倪重川判若两人。
杭心柳不禁轻笑。
好难得的画面。
倪家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便是族人不得养猫。
这条禁令,还要追溯到一百年前。
当时,倪之瞳养的“吹拉弹唱”成了万字塔被毁事件的关键契机。
这是家主倪承贤的心病。因此,族人们心照不宣,肃清了家中所有的猫。
到了倪重川这代,“爱猫”简直演变成了一条禁忌。
而作为少家主,倪重川一向克己复礼,从不越过雷池半步。
只有在杭心柳几人面前,他才会暴露出一点点属于少年人的趣味——
他很喜欢猫。
他会随身携带鱼干,喂给路边的野猫吃。
这也是他最逾越的小秘密。
小猫将鱼干吃得干净,转身窜进草丛消失无踪。
倪重川站起身,向杭心柳微笑道:“什么女鬼?不是也有传言说,只是野猫吗?”
他的表情,又恢复成了往日里深不可测的模样。
杭心柳读不懂,却也不在意。
因为她知道,倪重川的这种个性,是由于家族给了他太多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重负担。
不论他心思再如何深沉,也永远不可能害自己的。
杭心柳闻言点点头:“也是,我看这里野猫挺多的。”
倪重川与杭心柳在院落的石桌边坐下,各自斟上一盏薄酒。
二人无言对饮着。
半晌,杭心柳闷闷开口,打破沉默:“虞修然呢,怎么不见了?”
倪重川闻言轻笑:“修然一向爱单独行动,应该又自己去哪里逛了。”他微微抬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杭心柳,“心杨呢,怎么也不在?”
他哪里会猜不到,这才是杭心柳真正想谈论的人。
果不其然,少女杏眼怒睁,“嘭”地将酒盏用力放回石桌:“那个大白痴还能在干嘛?”她越想越气,又拿起酒杯,急饮一口,“对对对,火修黎家的人都容易欲火焚身,所以才整日发情。他有的是道理。”
倪重川无奈轻笑:“既然知道,又何必自己气自己?”
杭心柳细眉紧拧,气鼓鼓的:“我就是看不过他什么货色都上,火奴连人都不算,也能用来泄欲?”她怒不可遏,口不择言,“既然如此,他干脆去和那个面容溃烂的女鬼上床好了!”
“嗯……这可不行啊。”倪重川托着腮,意味深长地笑着。接着,他又加了一句,“心柳,既然如此看不得心杨与火奴做爱,你又该怎么做呢?”
杭心柳一怔。
她没完全明白,倪重川想引导她做什么。
而倪重川则仰起头,望向高悬在空的巨大玉盘。
月华倾泻,将少年的银白长袍染得流光婉转,如此出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