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动作还没做完,后颈突然一痛,周淮安那一瞬间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随后眼前彻底黑暗下去,意识里最后一丝感觉,是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儿。
林苒睁开眼睛,扶着墙壁站了起来,站在门口的人的手电光已经照到了她面前,照到她蹭了灰的大衣,和最近变得尖削的下巴。那人随即停了下来,静静地站在原地。
来人中等个头,一身看上去就不便宜的定制西装,领巾袖扣一样不缺,那股淡淡的古龙水味道在这个满室腐朽的旧屋里格外明显。
他就这么被林苒定定地看着,不动,不言声,只是站在原地,手里拿着发着柔和白光的手电筒。
半晌,林苒终于转开了视线,她靠在墙上,低低地笑了起来,然后重新抬起头来,隔着一段距离打量着伍子平:“你如愿以偿了。”
“苒苒。”伍子平轻轻地叫了她一声,声音出乎意料地很柔和,就好像他们还如同多年之前一样亲密,林苒能对他打趣发火,他就如同一个长辈一样纵容着,“这些日子你好像过得很辛苦。”
林苒冷笑一声:“寒暄就免了,我也就动动腿脚,东奔西走一下,比不得您老人家机关算尽。要说……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伍子平,跟你比起来,我这边的几个人简直就是准备参加残奥会的。”
“你都想起来了吧?”
林苒看着他不言语。
伍子平叹了口气,试探似的往前走了一步,被林苒冷冷地喝住:“站住!老实点,要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我想弄死你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伍子平无奈地笑了笑:“你要是想弄死了我,就不会看着我把周淮安打晕……苒苒,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他把手伸进外衣里,掏出一个破旧的本子,林苒的目光集中在那个本子上,微微皱皱眉。
伍子平小心地弯下腰,把本子放在地上,用手一推,推到林苒脚底下:“我故意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给你留下了这个,再加上其他人的提示,想你怎么也能知道些什么,不过你不负众望地没注意到。”
林苒瞟了一眼脚底下的备课本,挑挑眉:“据我所知,只要是正常人,就有说话这个功能。你有什么话什么事不能明说,非要这么费劲地纠结一番?伍子平,我想不通,你这么前前后后地折腾一通,牵扯进这么多的人,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又图什么?”
伍子平脸上突然出现了某种几乎悲伤的神色,他深深地看着林苒,良久,才低声说:“我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苒苒,我没想到,你的父亲更没想到……”
伍子平顿了顿,叹了口气:“这么长时间了,我不相信你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你为什么不看看这个呢?那才是他真正的遗言。”
“你不用拿死人说话……”
“你自己想想,周夕雪为什么一直找人监视着你,你那个继父又为什么一直想从你口里套话出来?”伍子平死死地注视着林苒,“而且,你不觉得你的亲爷爷对你也有所隐瞒吗?”
林苒一愣,眉头一点一点地皱起来。
伍子平看了一眼旁边的周淮安,嘴角挑了挑,似乎想笑,却满是苦意:“而且,你要是真的一点都没有疑惑的话,为什么不愿意让他听见我跟你说的话?”
林苒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着靠在墙角上、头垂在一边的周淮安,眼神里有不易察觉的迷茫,半晌,她慢慢地弯下腰,捡起了那本有些破旧的本子,她把周淮安手里落在一边的手电筒拿起来,把本子举高,一页一页地用手电的最强光去打。仔细看去,那些字迹背后,有一些线条和文字若隐若现,极浅淡,以至于她一直都没有能注意到:“这是什么?”
伍子平递给她纸笔:“你父亲做的很隐秘,这上面有我这么多年琢磨出来的东西,你看看。”
林苒没有接,她仔细地把那本自己父亲留下的本子从头到尾翻了一遍,随后坐在墙角,微微拉起长裤的裤脚,两只手搭在膝盖上,埋在阴影里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用了,你说吧。这上面是什么?”
“你相信一个计划能持续二十年……不,三十年以上吗?”伍子平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