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的好,女人三十一枝花。
结果,李红梅这晦气的,刚到三十守了寡。
送走最后一个守夜的族人,李红梅回屋听着闺女一抽一抽的哭声就火冒三丈,摔摔打打的嘟囔,“有什么好哭的,那没良心的东西,把最后的三亩地也卖了,以后咱们娘儿俩可如何过活。”
白木香抽抽嗒嗒的抹着眼睛,“你不就是生气我爹没带你去吃神仙鸡么。”
“这能怪我生气,就剩那三亩地了!那是他一人的么,那是咱全家的,带不带我吃也就算了,竟连你也不带。没良心的东西,这就是吃独食的下场,活该卡死。”看闺女哭的可怜,李红梅还是倒碗凉白开给闺女。
白木香对她爹的感情还是不错的,虽然她爹很败家,可待她很不错。白木香擤了擤鼻涕,接过茶碗喝水。李红梅坐炕上,对着桌台上的油灯,也恨不能嚎啕一场,她这叫什么命啊!年轻时明明瞅着是个富户才嫁的,原以为享一辈子福的,结果,家里太爷一去,家境每况愈下,闺女才十三,丈夫就去了。死法也不光彩,去县里酒楼吃神仙鸡,叫鸡骨头给卡死的。临去前还把家里最后一亩田都卖光了,这以后如何过活,李红梅简直能愁死。
白木香喝了大半碗水,人也有了些精神,说起她爹的好来,“以前我爹也没吃过独食,哪里去县里都给咱们带好吃的回来。”
“我的傻闺女,他那是到县里吃个肚圆,把剩下的打扫打扫给咱们带回来。”
“哪有的事,都是新吃食,可不是剩下的。”
“哎,是啊,你爹也不是没好处。可我劝你也别哭他了,他也不算没福,把家底糟个一干二净,自己两脚一蹬往地下见你祖父去了。你祖父那本事,定在地下又给他攒下不知多少家业,够他糟的了。”李红梅直叹气,“你要哭还不如哭哭以后的日子,咱们娘儿俩以后怎么办?”
白木香说,“以后再说以后呗,愁也没用啊。”
眼见油灯的灯苗晃晃悠悠几下便为熄下去,李红梅赶紧到外间儿找灯油,结果一摸油壶空的。李红梅扬声道,“闺女,你去小华家借二两灯油。”
白木香刚死了爹,正伤心的没精打采不想动,“你不说以后日子都没的过了,就省着些吧,外头大月亮,不用灯了,就摸黑说吧。”
油灯哧啦一声轻响,灯草芯里冒出一团小小的黑烟后彻底熄灭。白木香的眼瞳瞬间陷入黑暗,继而又在临窗如水月光的映照中模模糊糊看到屋里桌椅板凳的虚影,见一个人黑漆漆的从外间摸进来,李红梅像个瞎子似的两手摸索着门框往里挪,一边指挥闺女,“不成不成,你赶紧去小华家借灯油,我这眼到晚上就不好使,这没灯就成瞎子了。”
据她娘说这是做针线活伤了眼,一到晚上就模糊不清。白木香想她爹这蹬腿儿去了,留下这么个半瞎娘还有她,以后日子是要不好过了,也不禁是又悲又愁。借着月光扶了她娘一把,把她娘领到炕上坐着,白木香说,“那娘你先歇一歇。”
“给我倒碗水,我也渴了。要是小华家有馒头,也借俩馒头。光顾着那死鬼,晚饭也没吃。咱家酱菜昨儿吃完了,再借半碗酱菜。”
“一下子借这老多,小华不得放狗咬我啊!”小华是隔壁邻居,比白木香小三岁,全村有名的精豆儿,甭看是孤女,全村妇孺老少加起来没她那么会算计的。家养五条恶犬,不要说贼都不敢上门,贼都不敢在她家门前过。
“没事,小华嘴硬心软,我是她姨哩,你是她姐,她姨她姐跟她借口吃的,她能不借?”
白木香黑灯瞎火的摸出门往邻居家借东西。
白木香在邻居家大门上砰砰砰一阵敲,接着院里传来一阵狗叫,继而院里响起个清脆的声音问,“谁?”
“我!”
“你是谁?”
“你木香姐!”白木香先隔门缝喊一句,“把你家狗栓上。”
门内传来人的走路声和狗的呼哧声,白木香吓的不敢动,“都说让你把狗栓上了。”
“怕什么,它们又不咬人。”邻居李玉华放下门栓,打开半扇门让白木香进去,一边儿关门一边儿问她,“姨夫出了这样的事,刚刚入棺,有什么事隔墙喊我一声就是了,木香姐你怎么还亲自来了?”
“哎,我家没灯油了,找你借二两。”
李玉华在心里的小账本一翻,光灯油白木香就跟她借过一斤三两了,今儿再借二两,那就一斤半了。她倒不是不愿意借,可这有借无还,谁家灯油也不是天上下大雨下来的!都是花银子钱买的!
李玉华刚想搪塞过去,就听白木香继续说,“还得借俩馒头,要有酱菜,再借半碗酱菜,我们晚饭还没吃哪。”
从门口到堂屋的功夫,李玉华在堂屋的门槛前止了步,心里小账本啪的一摔,还要借馒头借酱菜!
借着大月亮,白木香都能看到李玉华那脸拉的足有二尺长,白木香忍不住说,“看你这样儿,又不是白要你的,以后有了再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