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屹轻手挪把椅子坐下，看着病床消瘦的人，凌厉褪去，仅剩孱弱。
“唔……”一声，孟炳荣眼睫轻颤。
病房的里的三人齐刷刷的看向他，秦屹低低的叫声，“孟叔。”
孟炳荣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目光向旁边搜寻，孟娴静赶紧起身，凑到床边，“爸，”她回头，“你看谁来看你了。”
孟炳荣微微转头，顺着她视线望去，在看到秦屹的那瞬，先是一顿，又微蹙起眉，嘴唇蠕动，你听不到他说什么。
孟娴静压低身子，凑近，“爸你说什么？”
“让……他……滚……”
秦屹垂着眼，面无表情。
孟娴静母亲问：“你爸说什么？”
孟娴静凑近他耳边说：“爸，他就是来看看你，我们没在一起。”
闻声，孟炳荣闭上眼。
孟娴静坐直，看向秦屹，无奈摇头。
病房再次陷入沉静，检测仪发出的嘀嘀声，成了唯一的音符。
呼叫仪里传来护士的声音，“76号床孟炳荣家属，来护士站。”
孟娴静看向母亲，站起来，“我去。”
她前脚刚离开，孟娴静的母亲唐薇说：“我没想到你会来。”
秦屹垂着眼，风波不动，“我也是刚知道消息。”
“你能来，说明心里也不再记恨了吧。”
“没有，”秦屹回的很坦然，“我从没怪过你们。”
“是嘛，”唐薇叠握的手攥紧，眼睫轻抬，看眼秦屹，“也别怪她。”指孟娴静。
“……”秦屹没回。
“她当初也没得选，手心手背都是肉，”
这话，秦屹一听就透，但他现在不想谈这个，“白天就你和孟总在这照看？”
“还有小静的小婶、几个家中亲戚，”提起这茬，唐薇看向床上的人，“他这人特性，不愿意找护工照顾。”
秦屹点点头，“我来的仓促，原本打算带叔叔喜欢喝的正山小种，”
“他喝不了，”唐薇说，“现在吃什么都不对胃口，化疗药闹的。”
秦屹从兜里摸出钱，放在床角，“不知道孟叔现在能吃什么，这是一点心意。”
“你快收起来。”唐薇把钱推给秦屹。
秦屹坚持，“孟婶，拿着。”
推来推去，这钱秦屹也没收回，说话声吵醒了孟炳荣。
他睁开眼，微弱的喊声：“老唐……”
两人同时看向孟炳荣，秦屹让出位置，唐薇走到床边，问：“老孟你喊我？”
“嗯，”他应声，气息很弱，“……你先出去。”
“！”唐薇一愣。
孟炳荣盯着她，眼神传递他想说的话，唐薇了然点点头，直起腰，转身对秦屹说：
“小静这么久没回来，我去看看，你帮我照看会儿。”
秦屹应：“好的。”
等人离开，秦屹重新坐回凳子，孟炳荣艰难的挪动，他弯腰帮他竖起枕头靠好。
病房安静，床上的人看着秦屹，“你还敢来？”
秦屹脊背挺直，手虚握拄着膝盖，沉默不语。
“你和小静……”
秦屹回：“我们俩没在一起。”
“……”孟炳荣眉皱成川，“你个穷小子，没钱还有点志气。”
秦屹垂着眼，看着被褥下苍老干枯的手，前尘往事在这一刻，变得不再重要。
孟炳荣一直觉得秦屹心机多，在女儿身边帮手是个人才，可要真放在生活中，他对城府深的秦屹不放心。
“你别以为我死了，你就能得逞。”
秦屹把手机抽出来，点开相册递到孟炳荣眼前，“这是我老婆，快六个月了。”
“……”孟炳荣眯着眼睛看了会儿，点点头。
秦屹把手机收回，揣好后，“我就是来看看你，”
“咳咳……”孟炳荣咳得厉害，秦屹给他倒杯水递到唇边。
他用吸管喝水，喝点水歇会儿，慢慢咽下再喝第二口。
“谢谢，”孟炳荣说。
秦屹把水杯放好，身后人开口，“你在帮小静做福茂项目？”
“是的。”
孟炳荣如一头年迈的老狮子，即便曾经的气势不在，在他眼里仍然能看到凌厉。
他上下打量他，目光不善，甚至带着些许轻蔑。
“我不相信你。”
秦屹呵一声，翘起一边唇角，“还真让你说对了。”
孟炳荣看着他，只听秦屹说：“我就是来骗你女儿的，把她公司骗到手，我就完活儿。”
“臭小子！”孟炳荣眼神愤恨。
秦屹又说：“我说诚心帮忙你也不信。”
“项目还有一个礼拜就有结果了，”他缓口气继续说：“你是不是帮她……很快就知道。”
秦屹看下时间，“孟叔，我这次能回来帮她，一是为了报答她过去对我的知遇之恩，二也是为了你当初教我的经商之道。”
“……”老人的眼里，有光微微动下。
一门之外，孟娴静靠着墙，身旁唐薇无声叹口气。
秦屹离开前，孟炳荣嘱咐他，“你要是个男人，就把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都做到了。”
“放心，男人吐口唾沫是个钉，福茂这项目，没跑。”
他自信的样子，让孟炳荣想起当年的自己。
孟娴静送秦屹下楼，俩人并肩往停车场走。
一路无言，风一过，树叶沙沙，花香淡淡。
孟娴静抱着手臂，昂头看天，天蓝云白，阳光怡人，身边的人是他，可感觉跟过去已经不一样了。
“阿屹，”
秦屹歪叼着烟，“嗯？”
“谢谢你来看我爸。”
秦屹用舌尖舔舔烟嘴，从兜里拿出车钥匙，“没啥，我过去没少吃他做的小灶，去看看应该的。”
俩人对立在车旁，孟娴静感慨道：“现在，像你这么重情义的人越来越少了。”
秦屹把烟掐灭，两指一弹，烟头呈抛物线飞进垃圾箱里。
“我不是啥好人。”说完，秦屹把车门拉开，“就是想给老婆孩子一个好生活。”
孟娴静看着车驶离，尾灯消失在转角。
回到病房，孟娴静坐在孟炳荣身旁，“爸，你瞅着他，靠谱吗？”
孟炳荣轻微点下头，孟娴静说：“好，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