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这一天心里一直都装着事,不外乎就是小儿子说要到县城里去将抄到的书卖回去,她担心这件事有什么变故。
之前林父还没卧病在床时,林母从来不肯提什么让儿子用他的书生身份挣钱,一方面觉得黄白之物他个读书人不好占,一方面也是担忧他光顾着挣钱,耽误了正经念书。
今儿清晨她才知道,儿子在瞒着她悄悄抄书打算赚钱贴补家用,心里又是暖的不行,又是酸涩。
这要是之前他们没将家中大部分财物都拿出去给不孝顺的老大老二,小儿子哪里会吃这个苦。
他从小到大都只会捧着书看,如今第一次抄书挣钱,会不会被人坑了去?
因为想要快点见着小儿子,林母今日也没下地,就坐在院子口,时不时心神不宁的站起身往外看,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缝鞋垫。
与她相比,李兰兰虽然也担心相公,但因为对相公的绝对自信,心就要定一些,她就坐在婆婆旁边,用心的做着手中一件青色长袍。
三年一次的乡试即将到来,到时候林时恒要到省城里面去参加考试,林母担心儿子到外面穿的不好被人看不起,就算是家里艰难,也还是硬着头皮到县里去扯了一块好布料,交给李兰兰要她做件衣服出来。
李兰兰针线活本来就好,如今缝制的又是自家相公的衣物,更是比缝制自己的还要用心几分,一针一线,都缝的严密极又仔细。
林母因为两个儿子不孝顺,如今更是将唯一孝顺的小儿子当做掌中宝,想要讨好她很简单,对她儿子好。
因此李兰兰这用心的样子看在她眼里,简直就是一个超级贤惠的好媳妇。
再想想这媳妇不像是老大老二媳妇那样懒,家里家外一把抓不说,每次她还什么都没说,李兰兰就已经埋头干活了,完全和对面那两个每次干什么事都要被老大老二骂一顿才肯做活的懒婆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心里就更加满意了。
心里想着小儿子,林母心不在焉的在鞋上缝了几下,偏头对着李兰兰和颜悦色道:“兰兰,累了没?要不你先去屋里歇一会吧。”
李兰兰将手上的衣服拿起来抖了抖,笑着摇头:“只是做件衣服,哪里就累了。”
“娘,您喝水吗?我进屋端碗水给你吧?”
别说,林母做这么长时间还真的渴了,见她答应下来,李兰兰小心将衣服放下,进屋去端水。
他们屋子的缺点就是曾经是个大家庭,如今虽然分开了,但其他房要是想看别的房动静,那简直就是一览无余,林母与李兰兰一起坐在门口一整天的事,大房二房留下来的儿媳妇也都看得清楚。
她们可没有自家婆婆那样的好胆气,敢跟林母叫板,因此一直都是埋头做自己的事,只偶尔瞧见几眼林母如何对李兰兰笑,又是如何和颜悦色的对她说话,心底升起些许艳羡来。
大房媳妇与二房媳妇对着自家男人那是好声好气,小心翼翼敬着捧着,对自己儿子也都十分好,偏对儿媳妇,那简直就是恨不得自己躺在床上,什么事都要儿媳妇伺候才好。
她们是晚辈,就算是心里有意见也不好说些什么,还好公公看不惯婆婆这样,隔壁跟三叔住着的奶奶也不客气,一旦这俩冒犯到她了,就直接抓着公公骂。
她们这些小辈其实对分家没那么高兴,就像是之前林母说的,这个家赚钱的大头还是在林父身上,在地里苦哈哈干活,赚多少钱只看老天爷给多少面子,交完税之后基本上只够一家人吃的,还真剩不下多少。
以前没分家的时候,家里偶尔还能吃个鸡蛋,公公钱要是赚得多了,也会去换鱼回来,虽然因为人多吃不了几口鱼肉,吃个鱼汤也好啊。
现在好了,分了家,各家过各家,她们的婆婆又都是个小气的,就算是手里有钱也不肯在吃上多费心,自从分了家,一家人包括她们所出的孩子都还没吃上一口鸡蛋,要不然上次大房家的小孙子也不会远远瞧见三房在吃鸡蛋馋成那样。
年轻的小媳妇不去想林父药钱要多少多少,她们只看到每天隔壁三房吃的都是好菜,如今三叔娶妻,李兰兰进了门,也没有村里之前传的那样吃苦。
想着,小媳妇一边做活,眼神一边一下一下的往李兰兰那边撇。
李兰兰此刻身上穿着一件碎花衣服,是林母年轻时候穿的,后来她年纪大了,腰身又粗,本来说是给底下的儿媳妇穿,没成想两个儿媳妇比她腰身还粗,后来就一直搁在箱底放着,如今有了个身段苗条还孝顺的小儿媳,林母想起来了,就拿出来改了改,给了李兰兰。
她人长得白净,嫁过来之后因为有林时恒这个俊俏相公对比着,也就分出了些许心神小心避着日头不去晒着,也许是体质问题,都下地干活了,这么小心避着,居然真的比以前白了不少,如今穿上这碎花衣服,再配上那五官漂亮,又养的白里透红的脸蛋,心里没心事,端着水眉目舒展的正笑着朝门这边走过来,瞧着跟村里的姑娘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真是好命啊。
想起无意中看过隔壁三叔对着李兰兰笑的温柔,又在天气阴凉时在院子里教她认字的耐心模样,小媳妇心里止不住的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