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遭遇暴风雨跟踪的危机后,吴军总算老实了,又在屯里停留了两日,第三日,什么话都没留下地就离开了。
段大爷对此很是费解,又惋惜。
“难得跟那孩子投缘,之前在我家的时候还每天好吃好喝的让我跟着沾光,我还说等他走的时候给他准备一份过年的腊肉呢,现在这孩子走得不声不响,我这心里老担心他咋走半月屯往镇上那截路。”
看得出来段大爷是真的喜欢吴军,边说边叹气,一张丑橘似的脸皮上也满是叹气,眼神里带着点又要变成一个人的落寞黯然。
或许在他心里,吴军这样不告而别,是不是因为讨厌他这个糟老头子。
屯里人也附和着陪端大爷说了几句,再过两天,也就只有段大爷还惦记着吴军了,就连赵三明这个吴军正儿八经来大岗屯“探”的友都没放在心上。
毕竟对于他们这样到处瞎混的人来说,随时拍拍屁股就走人再正常不过了,他自己当初也没少干这种事。
就结婚之前,在他老娘大哥家生活的时候,去半月屯打个酱油都能两三天不落家,回来后打酱油的钱早没了。
可惜现在赵三明再也不敢了,不仅不敢,他还要每天油里来烟里去的忙活饭菜。
曾经赵三明觉得呆在家里忒无聊贼无趣,一个冬天能闲得他头上长蘑菇,可现在他一点都不闲了,反而充实到他沾炕就睡。
时间久了,赵三明的希望就变成了每天干完了家务后能多点让他自己安排的时间,哪怕是用空闲时间发呆他也觉得是一种享受。
等吴军走了,青梅看赵三明确实忙了一段时间有点眼神恍惚了,于是结束了前几天随意点菜无声逼迫厨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举动。
不再做动不动就要提前一天做准备的大菜,赵三明终于得到了喘气的时间,心里竟然对目前洗洗刷刷洗衣做饭的生活感到了一丝平和满足。
冬天里基本上就这么过了,中途除了巡逻队发现一窝土拨鼠刨了地于是集体打鼠外,也没遇见别的大事。
时间就这么顺滑地到了腊月里,到腊月二十四,满屯的家庭主妇们就带着媳妇闺女忙活开了。
当然,青梅他们家,忙活的就是赵三明了,青梅的任务是带着狗子,去雪地里多弄点丰富的新鲜食材。
腊月二十七,这天出了个大太阳,雪地里都像在反光似的,青梅没带狗子再出门,而是在家打扫院子,把屋顶上的雪扫扫。
忙完了屋里的事,赵三明戴上帽子手套,胳肢窝下夹一个簸箕,跟屋顶的青梅打了个招呼,就出门往自己老娘那边去了。
大岗屯这边二十八晚上就是过小年,按照老规矩,小年之后一直到新年初一,期间都不准动刀。
所以有句话,叫“二十七,杀年鸡。”
另一个家庭主妇们为春节忙碌的主要准备任务,就是炸丸子了,炸各种各样的丸子,豆腐的,土豆的,萝卜的,鱼肉的,荤的素的。
昨儿老支书就带领全村人去村口无名河里凿洞捞了年鱼,家家户户都分了两条,一条小年吃,一条除夕年夜饭上吃。
这两天晚上吃鱼,是这边的规矩,寓意年年有鱼年年有余,老百姓都喜欢的好兆头。
现在还没有大搞文化&改&革,老百姓自己搞点有好寓意的传统,还是没那么风声鹤唳的。
赵三明还是第一次自己动手准备年夜饭,去年他一个人跑去大哥老娘家蹭了一顿,再往前,单身一个人的时候更是窝在了老娘家。
今年肯定不行了,赵三明也根本没想过要去大哥那边过,并不是不想偷懒,而是习惯了照顾青梅跟狗子的饮食。
想想看,自己家食材那么丰富,菜色那么时髦,要是不吃自家的年夜饭,而是跑去吃低好几个档次的大哥家的年夜饭,赵三明想着就怎么那么亏得慌呢。
为了吃,为了让青梅跟狗子吃好,赵三明决心自己出手。
至于不会的传统菜色咋办?那还用说,当然是去老娘家学,尝到味道好的再摸一碗回来。
青梅蹲在屋顶上,第一次目送赵三明离开的背影,心里惦记的全是炸丸子。
既然是传统菜色,肯定很好吃吧,不知道有多少吃……
“梅姨,我铲好了!”
屋檐下,穿成狗熊的狗子喊了一声,就赶紧小跑着让到稍远的地方。
青梅回过神来,推动手里的推耙,把屋顶上积攒了厚厚一层的雪全部推了下去。
青梅力气大,单手握着推耙的杆子往前移动,那平展的雪层就像波浪,哗哗地往下垮,狗子在下面看得眼睛放光,看着那些垮下来的雪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宝贝。
对于从来没跟人玩过堆雪人游戏的狗子来说,这些洁白蓬松的雪确实是宝贝。
推完了雪,青梅直接从屋顶跳了下去。
为了保暖,大岗屯的房子普遍修得很矮小,站在屋顶,也不过五米左右,跳下来双脚落地的时候青梅都不带踉跄的,膝盖一曲就卸去了力道。
狗子看得瞪圆了眼睛,嘴巴无声地发出“哇噢”的惊呼声。
青梅心情不错,看见狗子的傻样儿,抬手拍了拍他脑袋上的帽子。不过是随手一拍,对狗子来说却兴奋极了,捂着自己的脑袋笑得见牙不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