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二太太跟在傅家老太太身后亦步亦趋到了长房。,一进门,她就见着傅明月坐在傅家长房老太太身侧,更是觉得不妙。
完了!这下子是真完了!
傅老太太脸色也没比她好看到哪去,正当两人惶恐不安的时候,却听到傅家长房老太太缓缓开口,“……你们婆媳两个也好久没有来过长房了,这大热天的叫你们叫过来,也实在是我这个老婆子的不是!”
她一边闲话,一边有丫鬟端着瓜果上来。
这个天,瓜果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可傅老太太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一扫眼就知道这些瓜果不是寻常品,有玛瑙葡萄,有进贡的蜜瓜,这果盘里头还堆着冰,好让她们吃起来凉快些。
傅家长房老太太看向傅老太太,轻声道:“若是我没记错,你喜欢吃李子对吧?我还专程叫人去外头买了一筐子,回来选了最好的端过来的,快,尝一尝!”
傅老太太越发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了,打从她嫁到傅家来之后,就极为惧怕这位长嫂的。
傅家长房老太太出身名门,未出嫁时又是家中嫡女,相貌德行皆是十分出挑,每每她见着傅家长房老太太只觉得抬不起头来,偏偏她那婆母又去世得早,从她家到傅家,都得看傅家长房老太太脸色行事。
一开始,傅家长房老太太便时常训斥她,所以她打从心底里还是有几分惧怕自己这位长嫂的,“多谢嫂子还记挂着,我实在是感动。”
傅家长房老太太微微颔首,“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不必见外,很多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我这老婆子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不想去记得那些糟心事儿,从今往后咱们就既往不咎吧,关上门来,一家人和和睦睦的过日子!”
傅老太太求之不得,站起来道:“多谢嫂子大人有大量了。”
傅家长房老太太微微颔首,“今儿三娘为何没有一道过来?不是我要她和你们一起过来的吗?”
傅老太太轻声道:“三娘最近身子不好,所以没过来!”
傅家长房老太太道:“之前我就六娘说她娘病了好些日子没见好,六娘她娘是心病,心病难医,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她!”
“至于三娘,我看她得的也是心病吧!”
傅老太太觉得心虚,没有说话。
傅家长房老太太扫了一眼傅二太太,只觉得傅二太太比之前憔悴了许多,淡淡道:“三娘这事儿啊,拖着也不是事儿,今日我将你们找来,其实也是想同你们商量商量这件事的,阿堂这孩子也来找过我了,和我说起这件事了……”
她这话音还没落下,傅二太太就慌忙开口,“她同您说了什么?”
“阿堂说了些什么?难道你这个当岳母的心里会不知道?”傅家长房老太太神色渐渐严肃起来,“阿堂同我说,,他去找了你们找了许多次,你们一个个都称病不见,怎么,以为这事儿拖就能拖的过去了?”
“老二媳妇,你虽不是出身名门,可当年在京城也是有名的才女,怎么就做得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来?”
“那江南陈家虽不比当初,可那陈少林却不是个简单的,陈少林打小就和镇南侯关系好,肚子里只怕有几十个弯弯儿了,你以为这样拖下去,陈家就会罢休?”
“阿堂同我说了,这和离的事儿,他大哥也是支持他的,你们就非得拖着陈少林出手才甘心是不是?可别到时候还没等到陈少林出手,镇南侯出手了,我倒是要看你们一个个该怎么办!”
“不会的,嫂子,您这话言重了!”傅老太太扫了一眼坐在她身边的傅明月,低声道:“咱们明月不是和侯爷……这侯爷看在明月的份上,一定不会这般的!”
傅明月只觉得那用冰湃了的葡萄格外好吃,酸酸甜甜的,她一口气恨不得能吃下一盘子,如今只顾着去剥那葡萄,像是没听到傅老太太的话似的。
傅老太太见没人搭话,只觉得面上十分不好看,若换成了之前,她一定会好好训斥傅明月一顿。
只是如今她却不敢了!
傅家长房老太太哂然一笑,冷声道:“弟媳妇还是和原来一样,一张嘴什么瞎话都敢说!明月丫头啊,你和伯祖母说说这事儿你是如何看的!”
傅明月接过松迎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和手,这才轻声道:“其实我觉得还是和离的好,姐夫与我说过,他和三姐的亲事已经没有转寰的余地了。”
“强扭的瓜不甜,就算是三姐真的非要留在姐夫身边,又有什么意义了?结亲,结亲,那是结两姓之好,可不是结仇的,但我瞧着三姐姐和姐夫倒像是仇人似的!”
“如今三姐姐还年轻,和离之后兴许还能找到一门好亲事,若真的拖到四五十岁了,年纪大了,以后后悔都来不及了呀!”
“想必祖母和二伯母也知道,原先陈家的确是世代清明,可如今有了那陈少林,他什么鬼主意都想得出来!若是真的闹大了,就算是休妻,我想陈家那边也有办法圆回来的!”
傅二太太气得要呕出血来了。
傅明月这个小贱蹄子,胳膊肘怎么就知道往外拐?
傅家长房老太太正色道:“更何况我这老婆子的性子,你们也知道,向来是帮理不帮亲!”
“这件事儿的确是你们的错,是三娘的错,若是你们真的闹得陈家不痛快,陈家老夫人闹到我跟前来,只怕有些话我就不得不说了!”
说着,她淡淡看了傅老太太一眼,“当年的事情,你们莫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过顾忌着傅家的颜面,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反正如今你们这一房的名声已经够差了,我也不在乎更差一点!”
这可是要了傅老太太的命!
傅老太太倏地站起身来,“大嫂这话是什么意思?一笔写不出两个傅字来,纵然我们分了家,可我们这一房名声不好听,也会连累到你们大房啊!”
傅家长房老太太似笑非笑,并没有接话。
傅老太太心里一沉,下意识觉得傅家长房老太太在诈她,可傅家长房老太太是真的在炸她,她也不敢回嘴!
傅家长房老太太这几个字,在京城还是颇有些名望的,到时候有陈家在江南,傅家长房老太太在京城,里应外合,只怕她们就真的完了!
傅二太太扬声道:“伯母,您就一定要看着三娘生不如死吗?就算是三娘有错,也是当年我们错在前头!三娘,三娘也是您看着长大的呀!您可不能,可不能……”
傅家长房老太太就见不得她这副胡搅蛮缠的样子,一拍桌子,厉声道:“像你这样说,要是三娘我杀了人,我还得替他遮着掩着?就是你这样的想法,所以才将你那两个女儿教成这个样子!”
“原本今日我将你们找来,是想同你们好好商量的,可你们却是油盐不进,到了今日还觉得自己没有错!”
“我今日就明明白白将话放在这里,你们答应也答应,不答应也罢,阿堂那里有我这个老婆子替他撑腰做主,陈家做的是半点错都没有,阿堂更是没错!”
傅老太太向来拗不过自己这位大嫂,如今只道:“可……若是这般,三娘,三娘只怕就没了活路了啊!我好不容易才保下三娘的!”
她是舍了傅八娘的性命,才保住傅三娘的亲事的啊,可这些话,她不敢当着傅家长房老太太说。
如今傅二太太已经跪了下来,她是泪如雨下。
小女儿没了,大女儿也是生不如死,她心里难受啊,“大伯母当真要这样赶尽杀绝吗?若是三娘撑不下去,我怕也活不下去了……”
她絮絮叨叨的,就差昏死过去了,一个又一个的朝傅家长房老太太磕头。
傅家长房老太太最受不了这一招,扶着傅明月的手道:“明月丫头,咱们去花房,侍弄侍弄那些花草!这花啊草啊虽不会开口讲话,可却比有些人强,起码不会说那些昧着良心的事儿,做那些违背良心的事儿!”
傅明月应了一声是,就扶着傅家长房老太太去了花房。
到了花房,傅家长方老太太手拿着剪刀,却是半分修剪枝桠的心思都没有,到了最后只将剪刀丢在托盘上,长长叹了口气,“二娘这孩子实在太叫人心疼了!”
傅明月昨日已经将当初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她知道傅九娘的死,知道傅二娘这些年装疯卖傻,心头更是难过,“……他们当初也是一对璧人,就这样活生生被拆散了,我昨儿听说了你的话,难受的是一宿都没有睡着!”
“他们还年轻,还能在一起,要是我不替他们做主,要不然我只怕到了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傅明月很钦佩傅家长房老太太的果敢,笑着道:“伯祖母,若是二姐姐知道您这样为她,她心里也是感动的,事到如今我还不敢让这件事叫二姐姐知道,二姐姐知道了,一定会出言阻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