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坐到凳子上,问长兴侯:“奏什么曲呀?《兰陵王入阵曲》?”她选这曲是迎合长兴侯要显摆的心思,兰陵王长相俊美,曲子节奏舒缓,适合表演性舞步,能让长兴侯看上去英武威严些。
长兴侯却双手撑着膝盖,俯身在她面前瞧着她笑道,乌黑发亮的眸子深邃而闪着光芒:“入阵曲太凝重,来快点的。”
“《秦王破阵乐》快不快?”
“慢了。”
“《十面埋伏》呢?”
“你想把这里的小娘子吓哭?”
林霜“啧”一声,作势推开乐器,给他几分好脸色,他居然还点起歌来了。
长兴侯连忙赔笑:“哎哎,本侯不过是想挑个不快不慢的曲子,不然太慢了无趣,太快了小娘子们看不清楚,没法作画呀。”
赵妍姗一直拿眼盯着他们,见他们打情骂俏没完没了,催促道:“侯爷您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墨都要干了。”
“就《将军令》,不准改了!”林霜一锤定音。
“行行行,都听你的。”长兴侯也不知道乐什么,被瞪了还屁颠屁颠的。
林霜在弹奏乐器上的造诣比作诗词要好些,主要是她对古典音乐有兴趣。她从小是跟四少爷学习,故而女孩们学的她都不太擅长,但男子常弹的曲目反而信手拈来。
《将军令》以急促短音入场,如临战擂鼓,声声紧促。长兴侯持重枪游走于梅林之前,前手正,后手硬,仰手合手,游刃有余。正所谓:去似箭回如线,手急眼快扎人面。时而如蛟龙出水,令人眼花撩乱;时而如狂风摆柳,鬼神难挡;时而冷不防来一个回马枪,即使神仙也难防;时而如怪莽翻身,梨花盖顶,如乌龙翻江出海滩。大花枪、小花枪、花战枪、军战枪、梨花八母枪……七十几斤的铜枪在他手里舞得密不透风。
在场的不少公子是习武的,难得见长兴侯露这一手,不时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长兴侯舞得忘我,早不记得摆什么好看的造型,怎么炫技怎么来。
女孩们不懂这些花招套路,只觉得长兴侯身如蛟龙,内藏无尽力量,其形不动如山,动如雷震,臂随其身,腕随其臂,与枪合而为一,出枪时天摧地塌,岳撼山崩,配合着他一声声的怒吼,真真是将男子力量的雄浑壮美表现得淋漓尽致。人类对于身体力量强大者的崇拜与臣服是原始的本能,是来自灵魂深处的,这与文人作品的惊艳完全不同,后者你只会赞叹,而前者却让你膝盖发软,身心皆被其俘获。
长兴侯的副官倒是稳得住,这种场面他见得多,他见周围的人都被长兴侯的枪法所震撼,尤其是小娘子们,个个看得攥着胸口的衣服,如痴如醉,似乎连呼吸都被夺走了。
副官也是出身勋贵之家,正经的望族少爷,是被长兴侯忽悠才跟他来南京的,要是在老家,早结婚生子了。他见机会难得,想着自己也该在南京的小姑娘面前表现一下,说不定桃花运就来了。副官从武器架子上抽了一把大刀,大喝一声:“侯爷,看刀!”
“铮”的一声,刀枪相遇,似有火星飞溅,两人缠斗起来,这一来一去比单人表演更为惊险,围观群众纷纷惊叫起来。
旁边南京协同守备武靖伯的小儿子赵晖见副官完全不是长兴侯是对手,被他一杆长枪压制得死死的,就是单方面虐杀,于是手痒难耐,上前抽了武器加入战局。
长兴侯以一敌二仍是游刃有余,哈哈笑道:“还有谁要加入,尽管来!”
他这一声挑衅引起众怒,围观的公子里又有四人抽了武器迎上,长兴侯顿时觉得不好,且战且退,大叫道:“不带这样的,来一个人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