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旅途劳顿,沈钰一脸疲惫,少了些不近人情的清冷,看上去倒是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他年龄比刘澍小几岁,出身商户,还只是个秀才,皇上命他做调香与制药的老师,刘澍满心排斥,觉得智商被羞辱了。两人以前就接触过,彼此印象不好,除了忽悠皇上的能力,制药方面的本事倒是见识过,只不过刘澍的心在朝堂,对旁门左道并不感兴趣。而且沈钰还跟郑家搞到一起,尽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刘澍十分讨厌他,但既然叫了老师,就不能不尊敬。
惊讶过后反应过来,刘澍拱手施礼,沈钰却像没看到他,拨开他直接往船舱里面走。
“沈大人留步!”刘澍追上去阻止,“里面是长兴候夫人。”
“我知道!”
后面跟着上船的唐潮道:“二皇孙不用拦他,沈大人正是为夫人的病而来。”
“可里面是女眷,他怎么可以直接闯进去!”
一点礼义廉耻都不懂。
这时沈钰已经走到一间船舱门口,整个一排舱房只有那一间门口有人值守,他自然知道要找的人在里面。
“沈大人……”
刘澍在门口拦住他,正要说不妥,陈娘子正好端着瓷盆出来倒水,一见沈钰,她顿时见到救星般嚎啕起来:“沈少爷,你可算来了,你快去看看妞妞,她就这么睡着,十来天了也不见醒……”
这些天里她强打精神,努力让恐惧别泄露出来,在这种地方见到熟人,她再也藏不住了。
沈钰不动声色的接过她手里乱晃的水盆,避免水泼到自己身上,然后转手将盆递给刘澍。
他柔声对陈娘子道:“夫人莫急,我随御医来的,让他先进去看看。”
“好好!”陈娘子赶紧让到一旁。
刘澍端着水才反应过来,他早就知道沈钰与长兴候夫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但女子出嫁后,一般都会与儿时男性玩伴划清界限,以免遭丈夫和他人误会;且长兴候与郑家明里暗里争宠争权,沈钰却与郑家勾结,政治立场不一样,长兴侯夫人怎么也该避嫌,没想到这两家关系似乎还挺好。
沈钰与唐潮进舱房里,见林霜面色青白,气息微弱,早没了原来活蹦乱跳的模样。
沈钰心里一紧,眼里露出焦急来。他虽然在制药方面技艺高超,但治病救人却不如唐潮,便咬着牙站到床尾,看唐潮给林霜把脉。
去报信的人已经大致描述了林霜的症状,他和唐潮在来的路上分析应该是中毒,可唐潮望闻问切下来,却皱起眉头。
“如何?”沈钰一边问一边自己去探脉。
“除了身体虚弱些,并不见异样,不应该啊。”
沈钰自己也得出这个结论,他又扒开林霜的眼皮看了看,很是困惑。
“若非中毒,怎么会突然昏迷不醒?”唐潮自言自语道。
沈钰咬了咬后槽牙,问了陈娘子后,让人去另一艘船上把海棠叫进来,然后仔细询问那天发生的事情。
“会不会是迷药?”唐潮说完自己又摇头否掉这个猜测,迷药一般药性散了就会醒,据他所知,这世上并没有让人昏迷十多天的迷药。
“这丫头的症状,倒像是中了枕上香。”沈钰怀疑道。
枕上香唐潮也经常在做手术时用,这药比黄金还贵,是瑞草堂独家出品,通常只要在帕子上滴一滴,然后捂住病人口鼻,病人吸入迷药后,便会毫无知觉的睡一晚。
他摇头:“她们俩人是在佛堂昏倒的,并无人接近她们,如果这样能被迷倒,那只怕得将枕上香涂满整个屋子。”
“还有另一种用法……”沈钰想起当年云阳伯府二小姐的死,卓老头跟他们说起过这迷药本来的用法。
“烧?”唐潮听了他的描述更不信了,燃烧产生的效果,虽然是立竿见影,但药效也消失得快。
沈钰思索片刻,俯身轻轻抬起林霜的头,手指在枕头上划过,然后在鼻子下嗅了嗅。
唐潮:“枕上香气味极淡,若不是烧起来你闻不出来的,而且现在是二皇孙派兵保护,被褥枕头都换成新的,难道还有人手眼通天,能跑船上再下药?”
海棠听了插话道:“被褥枕头是府里带来的,二皇孙怕夫人用不惯,特意叫人把嘉荫堂里的物件原样搬上船。”
沈钰:“……”
唐潮:“……”
这就解释得通了,应该是先在佛堂中了燃烧的药,突然昏倒,然后枕头上也被抹了枕上香,枕头一直没换,所以她一直昏迷。
唐潮:“用酒能解,快去拿酒,越烈越好!”
“不可,”沈钰一手兜着林霜的头,将枕头扯下来远远扔到墙角,对吓傻的海棠和其他伺候的宫女道:“去拿新的被褥枕头来,夫人现在用的全换掉。”
然后他对唐潮解释:“她吸入这药太久,贸然用酒解只怕会伤脑子。”
沈钰陷入为难,唐潮便笑着摇摇头:“这位夫人可是天赦星转世,定不会有事的。”
“可她嫁的是天煞孤星长兴侯耿留,情况就不同了。”
唐潮:“……”
刘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