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后,沈钰让手下去查这几月南直隶和浙江各港口买船和船只出海记录,自己则坐马车去了郑将军府上。他今时不同往日,出入将军府受到的待遇与之前天差地别,在郑翼身旁也有个坐席。
郑翼跟人在前厅商议事情,见他来了,幕僚们连忙客气的将他让到郑将军下首。
“听说沈大人今早与皇上论道,现在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
沈钰道:“关于开边贸的问题,皇上应允了……”
在座各位脸上一喜,谁知沈钰下半句还没说完:“不过考虑到目前的局势,我劝他押后几月再说。”
武安侯郑鹏惊道:“沈大人不是一直积极推进北方开通边贸吗?为何好不容易皇上松口了,你又改了主意?”
沈钰:“现在王泰和领顺天军与海寇结盟,南方眼看要乱,长兴侯若是死了,缴匪的重担就得落到将军头上。此时开北方边贸,将军分身乏术,无瑕顾及,反倒便宜了庆王,还不如等将军缴匪归来,抓到那妖童后再做打算。”
郑家长子郑猛拍桌子大声道:“就算父亲无瑕顾及,郑家也有其他人能管理边贸,沈大人怎么也不跟我们商量就把这么大的事情给搅黄了?”
沈钰对他的态度不满,冷冷的道:“大少爷说的什么话?只是推迟几月,等将军缴匪归来再开,怎么,大少爷着急用钱吗?”
郑翼见他们要争执起来,起身招沈钰去内室说话。
“开边贸的事情,不能再拖了。”郑翼落座后道。
沈钰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道:“南方一乱,北方各势力便会趁机生事,到时候大朗腹背受敌,朝臣们便会把责任推到边贸上,我沈钰的乌纱帽不要紧,打扰皇上清修就不好了。”
“南方也不是说乱就能乱起来的。”
“顺天军与海寇结盟,唯一克他们的长兴侯已死,将军认为乱不起来?”
“沈大人似乎与长兴侯夫人关系不错,听说是青梅竹马?”郑翼话锋一转,突然笑着问。
沈钰点点头:“确实如此。”
“老夫还听说,沈大人出钱出力,请了海猴子出海去寻长兴侯,要请动海猴子,可不是一笔小钱呐。”
沈钰毫不在意的道:“这点钱不算什么,她求到我头上,只能帮一把。不过我听传回来的消息说,海猴子在海上发现有另一批人也在找长兴侯。”
郑翼变换了一下坐姿,道:“长兴侯这等身份,谁找到他便是立大功,想必心动的人不少。”
沈钰:“郑将军要是派了人去,务必事先知会我一声,以免大水冲了龙王庙,我请的海猴子荤素不忌,他们只管拿钱寻人,在海上遇到其他船只,向来是顺手给清理掉的。”
郑翼脸上的神情一凝,尴尬的笑一声,喝了半碗茶,这才道:“沈大人应该知道,长兴侯与我郑家向来不对付,他要是回来了,便是庆王和二皇孙最大的助力。”
“长兴侯身居高位,在这个年纪便立下赫赫战功,在军中的威望更是如日中天,这样的人本该是皇上和大臣们忌惮的对象,而朝中却完全没人担心他功高盖主,言官们弹劾他也不过是抓他生活上的不检点。长兴侯给人这种安全感,靠的就是忠于皇上,在朝中不偏倚任何一方势力,他回来又如何,难道还能帮着庆王和二皇孙发动兵变不成?”
郑翼有些焦躁,他与沈钰的政治目标不一样,在这件事上没法求同存异。
但这事又没法绕过他,毕竟郑家派去的人,在陆地上打架再厉害,到了海上都是半吊子,他们也请了一些海猴子,但花费巨大,原来以为几天就能找到长兴侯,现在却拖了一个多月,郑家的财力已经无法支撑这么大的花销,所以他着急要开边贸。
而沈家有钱,请的海猴子是他们的数倍,双方要是动起手来,吃亏的只会是郑家。
郑翼权衡利弊,含糊的道:“我是有派人下海去寻长兴侯,若是与沈大人请的人遇上,还是不要误伤了才好。”
沈钰:“那是自然。”
从将军府出来,沈钰原本要去长兴侯府见林霜,在大街上被庆王府的人拦住,说是庆王要见他。
庆王一向看不上沈钰,认为他心术不正,引诱皇上不理朝政,整日修仙问道。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藩王不能擅自离开封地,如果没有沈钰引皇上不务正业,他不可能监国,甚至连留在北京可不能。
两人在朝堂上政见不同,常起争执,两看相厌。今日庆王屈尊见他,不过是因为皇上命他与沈钰合作,一起寻找长兴侯。
不管心里多厌恶,面子上的工夫还是要做到位的,庆王笑盈盈的请沈钰入座。
“……皇上今日召见本王,说卜得一卦,是关于长兴侯的,大吉。”
沈钰点头,等他说下文。
“听说沈大人受长兴侯夫人所托,花费巨资请海猴子寻人,不知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沈钰道:“下官派去的人,在搜救过程中还发现有其他船队也在找侯爷,所以下官推测,侯爷应该是分不清敌友,所以自己避开了搜救队伍。”
庆王没想到他会据实说出自己的想法,对他的疑虑稍减。